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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27:45 作者: 凱歌魯凱
一個多月來,高春蘭坐著他的摩托車吃遍了大街小巷的飯館。吃過飯,他們總要去公園或是江邊上坐坐走走,稍晚一點張敬勤再送她回去,這差不多成了一種生活習慣。有幾次下班出商場沒看到他,高春蘭還有點悵然。但她也不站在商場門口,而是隔著十幾米盯著,如果他來了,她就裝作剛好走過來,這樣就看不出她在等他。這樣的表演有過好幾次了。
回到屋裡後,她總免不了對自己的表演有一番追問。這是在掩飾什麼,還是在期許什麼?她自己也分不清。其實怎麼能分得清了,你能分清河水跟溪水的區別嗎?高春蘭自然不會想得這麼透徹,她以女孩子的心思掂量著這一切。
今天,下班的時間快到了。高春蘭已把東西整理好,這會她正對著試衣鏡照鏡子,近來鏡子是照得越來越多了。
她出了商場,沒有看到張敬勤,就返回去十多米靜靜地候著。
時間在鐘錶中流逝,鐘錶不停地走著,十幾分鐘過去了,張敬勤還沒有出現,他今天會不會不來了?高春蘭有點著急。
是繼續等下去還是馬上就走,繼續等下去很容易讓他知道自己是在候著他,怎麼辦?
高春蘭心裡掙扎著拿下主意:走吧,不等了。
她出了商場,又放慢了腳步,走過去之後還不斷地回頭張望,但是那熟悉的摩托車就是沒有來。突然間她有點失落,今天張敬勤幹嗎去了?所有的思緒都集中在這個問題上,像是脫離了喧擾的城市。
她突然又想,要是等會兒他來了自己不在怎麼辦,那不是讓他白跑一趟?現在折回去嗎?不,她在心裡又急忙否認,還是打個電話吧。
高春蘭趕忙進了公共電話亭,撥通了號碼。
「你在幹嗎?」
「在店裡啊。」張敬勤的聲音有點低沉。
「我下班了,你那有二十瓦的燈泡嗎?」高春蘭說著。
「這個沒有。」張敬勤看來不想多說話。
這個電話有點自作多情,高春蘭臉霎時紅了。
「你很忙?」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你忙你的吧,拜拜。」
高春蘭將要掛上電話的那刻,話筒里傳來急促的聲音:「等下,你等一下。」
她拿起話筒放到耳邊靜候著。
「你在聽嗎?如果你有時間,我想見你。」
低沉的語氣中含著請求,高春蘭一時間很不習慣,這不是平常的張敬勤。他今天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
「有空了。」
「那你現在在哪裡,我過來找你。」
十幾分鐘後,張敬勤開著摩托車載著高春蘭開往江邊。在這個小城,沒有其他更好的地方散心。
摩托車在老地方停下來,張敬勤把車鎖上了。
「我們往那邊走。」他指著沉落中的夕陽說。
高春蘭看著他的神情,今天他怕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怎麼不說話,板著個臉,叫我過來看你臉色啊。」
夕陽貼到了山尖,陽光斜灑到江面上,像是染上了層色彩。對岸的建築物上的大玻璃在夕陽的照耀下看起來金光閃閃。江畔吹起了風,吹散了夏日的燥熱。
他們沉默著慢步走著,好久高春蘭忍不住打破了這份平靜。
「你怎麼不說話,有什麼心事?」
張敬勤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有什麼心事說出來聽聽,你說想見我,我不信你這麼說話算數,就真的只見見我,話都不說一句。你這麼老實,我還真不信!」高春蘭略帶著玩笑說著。
張敬勤稍微舒展了面容,想笑,但揚起的嘴角馬上抿住了。
也許一切的堅強都可能不堪一擊,一切的風光背後都有苦澀的故事,一個轉身的笑臉可能眼角會含著淚花。生活有陽光,有風暴,酸甜苦辣都是生活的滋味,也許這也是某種程度上的多姿多彩。
「咱們找個地方坐坐。」張敬勤開口了。
「那邊。」高春蘭指著水文觀測台。
等他們坐定下來,夕陽即將落到地平線之下,滿天的霞光色彩斑斕。江畔的水草隨風搖晃,江水滔滔,不停息地奔騰向前。
「今天叫你過來,不耽誤你的事吧?」
「你還來這套。」
「其實叫你出來也沒什麼事,就想找個人說說話。」張敬勤有點吞吞吐吐。
「看你今天好像不開心,有心事?有什麼事你就說說吧。」
「是我爸的事。」他臉別了過去。
高春蘭沒有追問,看起來他似乎有難言之隱。
張敬勤停了會兒,一連串的話如泉水般汩汩冒了出來。
「是我爸的事,也不能單說是我爸的事,是我們家的事。三年前,就你去深圳的前段時間。你知道,我家的經濟條件算可以。但就在那一年,家裡的經濟支柱坍塌了。我家原本經濟條件之所以還不錯,就因為我爸喜歡在外面跑,後來跑成了包工頭。我記得小學起,我穿的衣服要比別的孩子好,玩具也比別人多,零花錢更不用說了。街坊鄰居、親戚朋友對我都要比對別的孩子親熱。那時候過年過節,多少人上我家的門。我從小是在眾人的誇讚中長大的,這也讓我有些飄飄然,不大懂人情世故,不懂得察言觀色,有時候很自我。我從小就不缺錢,從來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花錢也是大手大腳,我媽對我的要求幾乎從來都不拒絕,我真像個心肝寶貝一樣被他們寵著、呵護著。這說起來事無巨細,你聽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