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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23:58 作者: 摸一凹喵
    除了濃重的煙火氣之外,陸沅君的臉上有血跡,身上的衣服也到處是暗紅色的斑塊。那斑塊是什麼,運城守軍都能認出來。

    一隻手從車窗中探出,陸沅君拽住了站在邊上的軍官。

    「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剩下就全靠你了。」

    她雖沒有在運城中長大,可這兩三年的日子,運城對於陸沅君來說,早就不再是她父親把持占據的城池了。

    城中的百姓,冀北大學的學生,街頭巷尾挑著擔子的小販,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這些人的性命,此刻她交到了封西雲的部下手中。

    她拽著軍官的袖子,掌心的血跡蹭髒了他的衣裳。

    「剩下的都交給我吧!」

    軍官扣開了陸沅君的手指頭,拍了拍車門,衝著司機使了個眼色。

    「送太太回宅子裡休息。」

    叫女人在戰場上做先鋒已經夠丟人了,太太為他們解決了一個麻煩,剩下的就再沒有捷徑可走,只剩下死守血拼一條路。

    汽車載著陸沅君駛回了陸家宅院,宅院裡頭的人沒有幾個睡得著的,聽見陸沅君回來的動靜,一個個的都從炕上爬了起來。

    或披上衣服站在門外,或在屋裡頭推開了窗戶,目光都鎖定在了被丫頭從外攙扶進來的陸沅君身上。

    「咦!小姐這是去哪了?」

    扶著陸沅君回屋的丫頭關上門,站在院子裡,看著自己掌心沾上的血跡,搓捻以後還有細碎的黏膩油脂。

    跟在她身邊兒的人縮了縮脖子,拽著丫頭往廚房的方向快步離去。

    「小點兒聲,別讓小姐聽見!」

    兩個丫頭進了廚房,和同樣在半夜驚醒的廚子一起點著了灶台,往鐵鍋里倒滿了熱水。

    「多燒些熱水!」

    丫頭們自己打了井水洗手,甩干手上的水跡後,拎了一桶往灶台走。

    「小姐怕是得多洗洗。」

    廚子沒瞧見進來的陸沅君,猶猶豫豫的提起木桶,往鐵鍋里傾倒的同時,還嘰嘰咕咕的。

    「小姐掉泥坑裡頭了?這都夠洗三回了。」

    丫頭們不當家不知到柴米油鹽貴,乾淨水也是要錢的呀。

    咱宅子裡頭安自來水花了多少錢?

    最近花了大價錢安的自來水也不能用了,洋人的自來水公司早人影子都見不到一個,跑了個乾乾淨淨,修都沒法子修。

    現在宅子裡頭吃住用的水,都是街頭小販挑著沿街叫賣的甜井水。就知道燒燒燒,燒的可都是錢!

    「你別管那麼多!」

    小丫頭脾氣還挺大,雙手托在木桶底下使了些力氣,水咕咚咕咚的倒進了鍋里。

    另一個蹲下身子,往灶台里添了把柴,呼呼的拉起了風箱,試圖讓火著的旺一些。

    「這幾天做的清淡些,可別給小姐做肉吃了!」

    廚子把木桶放在地上,雙手叉著腰,嘿這倆丫頭,比小姐脾氣還大。小姐還知道說個謝謝和請呢,你們倆在這兒吆五喝六的。

    「到底咋回事啊?」

    廚子拿起瓢,舀了半瓢僅剩不多的甜井水,灌進了嘴裡。

    「你殺過豬麼?」

    拉風箱的丫頭停下手裡的動作,抬頭看向廚子。

    廚子五大三粗,常年在廚房裡走動,平時不缺吃的,肚子高高的鼓了起來。

    「殺豬可是個力氣活,那是好幾個男人搭手乾的,我一個人不行。」

    年節時候待宰的豬有三百斤,勁兒大得很。

    說著廚子搖搖頭,七尺男兒肩頭一顫。

    「別說殺豬了,你見過殺雞沒有?那個叫,叫的你心都顫了。我頭一回殺雞的時候,好幾天晚上都睡不著覺,做夢都是血淋淋的……」

    回想起以前殺雞的場景,廚子至今都忘不掉。甚至雞頭在砍下來以後,還會蹦噠幾下呢。

    「咋突然問這個?」

    丫頭的話沒頭沒尾,廚子覺得奇怪。

    「小姐走了一天,不年不節的,殺豬去了?」

    誰家養的豬不得是到了冬天年關的時候再宰,現在豬崽子還小也沒長膘,宰了才幾斤肉?

    「小姐剛回來的時候,我纏著小姐問過西洋風情。」

    丫頭重新拉起了風箱,呼呼的聲音在廚房裡響了起來,壓的說話聲反而模糊不清。

    小姐口中西洋有好有壞,最讓她難忘的是這一件,西洋竟然有食人部落,陸沅君還教過她一句西洋話。

    「Long pig。」

    Long是長,pig是豬,加在一起本該是長的豬,在西洋話里的意思卻是人肉。

    「我怕小姐今天是殺過長豬了。」

    丫頭望著灶台里竄起的火苗,不敢繼續自己的猜想。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一更】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人人都長了眼睛和耳朵。不管是運城中突然出現的士兵,還是城樓上的人全副武裝, 都叫運城的百姓惶惶終日,心驚膽戰。

    像是黎明前的天空異常黑暗, 驟雨來臨前甚是平靜,運城的街頭詭異的沒有異變。

    百姓仍舊是該出門的出門,該買菜的買菜, 仿佛人人都可以忽略即將來臨的暴風雨。只是城中的氣氛和以前不同,人們說話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的壓低聲音。

    沿街挑著的擔子的貨郎以前叫賣聲悠揚, 可以傳兩條街巷。而今只有當貨郎走到了宅子的大門口,院子裡的人才能聽清叫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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