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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23:58 作者: 摸一凹喵
    「運城能有如今的風貌,多虧了陸司令。」

    陸沅君端著酒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父親不過是個帶兵打仗搶地盤的丘八,天天抽菸喝酒睡大覺,謝他做什麼。

    然而也不光是夫人,兩位教員同事聽了這話也抬起了頭,衝著陸沅君齊齊的端著酒杯。

    「我爹幹啥了?」

    她歸國不久,對父親這些年究竟做了什麼不大清楚。

    王教授家裡頭世代為官,都改朝換代了,愣是又養了一條辮子出來。平日裡雖然和新式青年們一起吃飯,但骨子裡不屑與之為伍。

    仍舊想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老黃曆,對那些司令啊,軍閥啊,不屑一顧。

    唯獨運城的陸司令,死的時候還叫他覺得怪可惜的。

    「遠了不說,就咱冀北大學……」

    「不是大總統撥款修建的麼?」

    陸沅君打斷了王教授的話,跟她那大字不識一個的爹有什麼關係。

    「大總統光給了錢蓋了個殼子,學校里的桌椅板凳,教員們的薪資,門口的樹,園子裡的湖,樁樁件件可都是陸司令花的錢。」

    王教授豎起大拇指,繼續道。

    「咱運城既不靠海,也不是國都,能成為如今數一數二的富庶之地,可都虧了陸司令。」

    陸大頭不喜歡嫖女人,也不喜歡抽大煙,跟那些留學派的司令們大帥們不一樣,他是窮苦人出身。

    張口娘希匹,閉口媽賣批的大老粗,愣是辦學校,修鐵路,給有地沒牲口的人家租牛,還把滬上那些搞地產的公司也引到了運城來。

    陸司令前半輩子挨餓受凍的,也沒上過學,就想著能讓和他光景一樣的,別走他的老路。

    大力教授是學哲學的,看事情很透徹。

    他夾了一口菜送到嘴裡,對陸沅君道。

    「你研究的那些社會問題很有意思,可它們都只能在一定的經濟基礎之上才會出現。」

    沒聽說哪個縣城有花花世界,有花園別墅的。運城的根基,是陸司令打下的。

    「也就是說……」

    陸沅君放下了手裡頭的酒杯。

    「我現在的薪資,是我爹發的。我研究的課題,也是我爹搞出來的。」

    兩位同事點了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還有一點,運城的太平,也是陸司令鎮住的。

    只是如今陸司令走了,運城還有多久安生日子可過呢。

    眼睛酸脹起來,陸沅君抬手揉了揉。

    怪難受的。

    她沒有再端起酒杯,腳上用力,刺耳的摩擦聲後,凳子往後頭退了退,拉開了與兩位同事的距離。

    從凳子上起來,陸沅君拿了王教授遞來的戒尺。

    「今兒不早了,我先回去。」

    說完立刻轉身,陸沅君紅著眼圈兒,出了院門上了汽車。

    「往我爹墳頭開。」

    她給司機指了路。

    汽車越走越遠,天色也越來越暗,等到了埋葬陸司令的風水寶地時,月亮當頭掛在空中,灑落清冷的光。

    白天出門的陸沅君穿的不多,這會兒在野外被風一吹,還真有點兒冷。

    跟隨著記憶,她快步往埋葬父親的地方走去,灰白色的石碑上面寫的字看不清,但下面卻擺滿了祭品。

    有花,有果子,有點心。她吸吸鼻子,甚至能聞到空氣中有酒的氣息。

    仔細看了看,腳下一塊黑褐色,是紙紮燒過後殘留的痕跡。用鞋底子搓一搓,這痕跡竟然還是新的。

    當初的弔唁會是陸沅君親手操持的,來的人並不多。可今天一瞧,墳頭上真夠熱鬧的。

    忽的身後傳來咔嚓一聲,是有人踩斷樹枝後的動靜,陸沅君循聲望去,看見了一個黑影。

    「小姐,咱別是見鬼了吧?」

    司機一個大男人,縮在了陸沅君後頭。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一更】

    埋陸司令的地方, 算得上運城的風水寶地。而風水寶地呢, 需要依山傍水, 就意味著距離主城有一定的距離, 是在山溝溝里。

    白天瞧著還好,風景不錯。晚上即便是皓月當空,能見度也不超過三米。

    而當山風吹來的時候,樹葉沙沙作響,偶爾有鳥驚叫一聲, 猛的向著夜空躥起。即便陸沅君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這種時候也有點發怵。

    更不要提陸夫人僱傭的司機,躲在她後頭嚇的瑟瑟發抖, 還不停的問東問西。

    一個男人, 躲在陸沅君身後,真是個沒有膽量的傢伙。

    好在陸沅君及時的鎮定了下來,她的手探進了自己隨身攜帶的手包里,摸到了一樣讓她心安的東西。

    封西雲若有一樣值得陸沅君稱讚,那就是他給自己的這把槍,派上了許多回用場。

    陸沅君握著槍柄, 拉下了保險栓,雙手舉著對準那傳出聲音的地方, 盡力讓自己的胳膊不顫抖。

    槍口對準的方向是一片樹林, 少說有幾十年的老林子, 樹幹粗壯。陸沅君來給父親下葬時候注意過, 即便是白天, 那些樹後頭藏個人也是不成問題的。

    在這樣的夜色里,若那人不自己現身,陸沅君根本無法知曉究竟是誰。

    被冷風一吹,陸沅君在大力教授家喝的那幾杯酒帶來的微醺早就消失不見,清醒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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