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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23:58 作者: 摸一凹喵
「若只想做丘八的太太,我還留洋做什麼?」
陸司令在世的時候手握七萬雄兵,放在幾十年前都得叫封疆大吏。哪怕是大總統的兒子,陸小姐也嫁得。可陸司令不能安分的做個碼頭上的苦力,他生出來的閨女,照樣無法在家頭相夫教子。
陸沅君自從記事起,就沒打算做個安分守己的妻。
運城南春坊,在劃為洋人的租界前,是來逃難的流民扎堆的地方。地勢低洼,高矮不平,羊腸小道蜿蜒曲折,雜草叢生。若是一個不當心,就會被東西絆了腳。
不住人的地方還是亂墳崗子,然而才不過短短十幾年,就摩登的不像話。
寬敞的馬路,兩旁栽種著高大整齊的樹木,空氣里隱隱有香水的味道,路上的洋人與漢人呈五五之數。坊內不見四合院,倒全是一幢幢的小洋房。
南春坊住的人家非富即貴,沿路除了鳥鳴蟲啼以外,靜悄悄的。
陸沅君同一位金髮的女子並肩走在一處,二人都穿著旗袍,可洋人女子的裙子竟然比陸小姐更長。
「不說我了,洛娜你和季泉明最近怎麼樣?」
擺擺手,陸沅君不想提更多關於自己未婚夫的事,反過來詢問起了金髮女子。
穿旗袍的洋人女子名喚洛娜,是陸小姐在英國留學時的同學,嫁給了運城才子季泉明後背井離鄉,乘著越洋的航船來到了華夏大地。聽聞歸國後季泉明在冀大做了教授,洛娜辦了個教富家千金說英語的女子中學,是同學們口中的神仙眷侶。
彼年離開時,陸沅君記得他們蜜裡調油,兩國的報紙上都大為稱頌這份自由的愛情,傳為一時佳話。
洛娜嘆了口氣,路兩旁的樹枝尚未及時修剪,垂下來攔住了前路。她用力揪了幾片惱人的樹葉向前走著,看樣子婚後並沒有人們預想的那般甜蜜。
「他要納妾。」
「納妾?」
陸沅君皺起眉頭,快步追了上去:「你不是英國人麼?他怎麼能生出這種心思?」
華夏或許有納妾的陋習,可英吉利從古至今可都是一夫一妻,情人的什麼暫且不表,沒聽說過誰取兩個老婆。且近來的讀過新書的男子,不納妾的海了去了。一生一世一雙人,才是最近的風尚。
「我也去尋了大使館主持公道,可你知道他同使官說什麼?」
淚珠子順著眼角滑落,將洛娜襯的楚楚可憐,後退兩步準備拉開與陸小姐的距離。
「你看我給你學。」
洛娜擦乾淨眼淚,停下來挺起胸膛,先學起了英駐運城的大使,剛正不阿。
「你這是違法行為!」
緊接著跳到對面,洛娜抱著胳膊,換了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違了哪裡的法?」
再次變成英倫腔調,洛娜繼續。
「我們大不列顛是一夫一妻的婚姻制,你如果要納妾的話,就是重婚罪,要受到上帝和法律的懲罰。」
乾脆也不挪地方了,洛娜吸吸鼻子,原地學著自己的丈夫。
「可這裡不是英國,我也不是英國人,更不信什麼上帝。」
抬手往空氣里推了一把,洛娜將丈夫學了個十成十。
「我太爺爺納妾,我爺爺納妾,我爸爸納妾,我自然也要納妾。」
「男人就像茶壺,女人就像茶杯,一個茶壺就該配一套茶杯。」
「男人就像汽車,女人就像軲轆,一輛汽車得有四個軲轆。」
什麼狗屁歪理,陸小姐示意洛娜夠了,別學了。
再學下去陸小姐可能要提著封西雲離開前留下的槍,去冀大找季月明個混帳傢伙了。
別人家若說故步自封,陸沅君還能信,同在運城的季家可算求了吧。
邊走邊對著洛娜揭夫家的老底:「季月明的爺爺跪在前清皇帝跟前自稱奴才,他爹扭頭就革了皇帝陛下的命,季家可不是隨老理循古法的人。」
季月明那一派胡言亂語,陸小姐越想越氣,走了幾步後竟然比洛娜本人還要憤怒。
「離婚!什麼爺爺爸爸的,明擺著是他季月明自己想納妾,跟他過什麼?」
如今新思想湧入,每天都有夫妻登報合離,不是新鮮事。裹著小腳的丫頭,都曉得拿著一張訴狀去警局裡離婚,更何況洛娜是個洋人,這方面的壓力就更小了。
至多茶餘飯後人們看報紙,撇撇嘴笑話幾句,季月明降不住黃頭髮的洋人婆姨。
「可我不想離婚。」
洛娜退後一步,委屈巴巴的扶了扶髮髻上插好的簪子,若非她長著一雙綠色的眼睛,鼻樑高的嚇人,瞧著風度完全就是個土生土長的華夏女子。
她雙手抱著頭蹲了下來,揪著自己的頭髮。
「我根本無法離開泉明。」
沒有英國女子該有的獨立,洛娜以夫為天。
「他都要納妾了,你還有什麼割捨不下的?」
陸沅君非常不解,追上前一步,俯下身抬手按在了洛娜的額頭上,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
「也沒發燒,為什麼說胡話?」
洛娜推開了陸小姐的手,唉聲嘆氣,神情憂鬱,顯然對其用情頗深。
「你見過泉明,應該知道的。」
眯著眼睛回憶起了昔日留學的時光,季泉明雖有運城才子之名,可左右同學裡哪一個不是才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