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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17:37 作者: 青雲待雨時/眉雨湮湮
    人家親兄弟要說幾句私話,而裴摯也沒反對,白硯自然沒什麼可說的。

    白硯退到外間,見郝鄔還在走廊待著,乾脆出門,在郝鄔身邊停住腳。

    從走廊的玻璃窗望下去,即使已是隆冬,樓下花園依然一片蔥蘢的綠。

    郝鄔就朝那片綠色望了許久,笑了下,對白硯側過臉,問:「他們這樣看起來挺奇怪的是吧?」

    白硯就問:「你指什麼?」

    郝鄔說:「老爺子想知道裴摯的傷情,自己起不得床,明知宋先生要來,還特意派個親信跟著。」

    也沒什麼可奇怪。

    裴摯終究是私生子,他的存在可能直接觸及宋憬聞的利益。宋老如果在意裴摯,在裴摯的事上,做不到全然相信大兒子,也在情理當中。

    那麼問題來了,裴摯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處境?那個血緣上的爹,如果對他足夠在意,怎麼會把他扔到國外,一扔就是六年?

    很快,郝鄔給了白硯答案:「這樣說吧,那六年,裴摯不是不想回國,是根本回不來。老爺子一輩子叱吒風雲,養成了說一不二的性情,當時得知還有這麼個小兒子在,據說還挺高興。」

    「可裴摯的性情你知道。裴摯能乖乖認這個爹六年前,老爺子就查清了裴摯從小到大的所有事,馴服不了裴摯,只好把他扔到國外去,這樣做,就是為了把他跟你和裴明遠隔離開,又怎麼可能讓你們輕易聯繫上?裴摯現在能任性地跟你在一塊兒,不過是因為他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老爺子怕了,只能由著他。」

    白硯:「……」這他媽還真是,雷霆雨露皆是恩。

    郝鄔笑了笑,「當然,上邊那些事兒,我知道的也有限,一部分是自己的猜測。」

    可,足夠讓裴摯沒法聯繫他們,多嚴密的看管才能辦到,白硯不禁問道:「裴摯是怎麼過來的?」

    詢問郝鄔可能得不到答案,可他還是忍不住問了。裴摯那身筋骨又多硬,白硯再清楚不過,真遭遇過那樣強硬的手段,裴摯勢必會不顧一切地反抗。

    不顧一切,這四個字直讓白硯脊背發涼。

    意外的是,郝鄔竟然知道這一段過往的內幕。

    郝鄔笑了下,「這個,你得感謝宋先生。裴摯當時拼命的心都有,要不是宋先生出面勸解,裴摯說不定就真的寧為玉碎了。」

    白硯不明所以道:「宋先生?……」

    可是,宋憬聞圖什麼呢?

    郝鄔嘆息道:「所以我說,你行過善,會有福報。當時,裴摯能不能活下來對宋先生影響都不大。你自己想想也能明白,對著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私生子弟弟,誰都不會立刻生出多大的情分。可你替東曉說過話,是不是?裴摯跟你有情分,是不是?」

    所以,宋憬聞惦著他替東曉說話的情分才救了裴摯?

    白硯語竭詞窮,這是什麼樣的因果?

    郝鄔說:「宋先生對裴摯曉之以厲害,告訴他,他再頑抗下去,不僅爭不出個結果,還會害了你和裴明遠。讓他安心讀書,告訴他,只有足夠強大,才能掌控一切。別問宋先生為什麼沒有幫你們聯繫,在宋老的雷霆手段下,他只能做到這個地步。」

    白硯說:「我沒這樣想,裴摯能好好活著回來,我還欠他一聲謝。」

    郝鄔搖頭輕笑,「不用謝他了,所有事說起來無非四個字,一念之差。你一念之差,種了善因,救了裴摯。他一念之差,開解裴摯,跟自己爭取到一個份量足夠的盟友。」

    白硯問:「盟友?」

    郝鄔頷首道:「是,老爺子現在垂垂老矣,握在手裡的東西還不願意輕易放出去,所以,正因為明白宋先生是他最合適的繼承人,老爺子對這位春秋鼎盛的大兒子才格外猜忌嫉恨。」

    「那裴摯呢?」

    「裴摯是滄海遺珠,硬脾性又合老爺子的意,可能是對兩個兒子的要求不一樣,在某些方面,老爺子對裴摯簡直縱容得沒譜。這樣說吧,老爺子抓在手上的是整一系的資本,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其中不乏些怎麼也洗不乾淨的蠹蟲,比如劉總,劉總就是。宋先生接手,首先要把自己這邊的陳腐清除乾淨,他自己動手,可能會遭來老爺子最有力的彈壓,可裴摯出面就不一樣了。」

    「一來,裴少性子乖張,看得上誰看不上誰都是沒準的事,二來,老爺子到了這個年紀,腦子難免昏聵,他縱容小兒子,幾乎到了這種程度,能容忍小兒子隨便折騰這群人。所以,宋先生才想著跟裴摯合作。至於裴摯,坦白說,只要能給老爺子找不痛快,他就痛快。」

    能容忍裴摯隨便折騰跟隨自己已久的那些人?

    宋老這現狀一言難盡,簡直沒有理智,根本不像一個久居上位的人能做出的事。

    白硯反問道:「昏聵?」

    這已經是失心瘋了吧?

    郝鄔壓低聲音說:「……確實,這兩個字不足以形容他,老爺子病得太重,可能真的時日不多了。人死之前,總有些事是完全不顧利害,不講道理的。」

    白硯跟郝鄔交談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他終於明白許多他不明白的,同時,幾乎顛覆他對上位者的全部認知。

    半小時後,宋憬聞終於出來了。

    白硯收斂恍惚的心神,準備送客。

    宋憬聞叫住他,「勞煩你送我到樓下,這麼多年過去了,有些事,應該給你個交待。」

    白硯立刻心領神會。

    東曉失蹤,他是第一個想要追根究底的人,他也是第一個線索提供者。

    六年了,宋憬聞查出了些什麼,的確,應該當面給他一個交待。

    第46章 少年

    這晚沒有風,醫院的花園很安靜,只是冬夜的寒意把人層層包裹住,似乎無孔不入,白硯忍不住豎起的大衣的領子。

    隨行者都遠遠綴在他們身後。

    一直到走到景觀燈下,宋憬聞才把剛才從下邊人手上接過來的案卷遞給白硯,「詳細記錄就在這兒,你可以自己看看。不過,你要有思想準備,因為對於東曉的去向,我知道的不一定比你多。」

    白硯怔了一秒,連忙伸手接過案卷,小小的一疊紙,一個文件夾就能完全容納,可放在手裡,似乎有千鈞重。

    打開封口,抽出文件,果然,從第一頁開始就條理分明地陳述了東曉當年失蹤時的各項狀況。

    接著,是死鬼視帝的背景調查,白硯越看越悚然,果然,非常人物非常手段,這一份調查報告把死鬼視帝從小到大的一切都敘述的清清楚楚,履歷是一定有的,可就連死鬼視帝小學時的風聞小事都沒放過,看來,只要有必要,他們這種人,在宋憬聞這類人物面前就沒有秘密可言。

    可東曉的生機就在這兒,白硯繼續往下讀,死鬼視帝的毒癮是什麼時候在哪染上的,也清晰分明。不出意外,這人上位路上得過哪些人提攜,跟哪些人有不可告人的關係,也同樣清楚。

    接著,白硯眼光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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