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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17:37 作者: 青雲待雨時/眉雨湮湮
    這晚,回房躺下之後,白硯問裴摯,「你第一次發現我媽跟裴叔不對,是在你爺爺的葬禮上?」

    裴摯一條胳膊枕著頭,一條胳膊摟住他哥的肩,點了下頭,「沒錯……」

    是的,他第一次發現那兩人不對,是在他祖父的葬禮上。

    在靈堂後的小休息室,他跟白硯偷偷抱了一會兒。送走白硯,他再折返回去取東西,透過一條窄窄的門縫,他看見裴明遠坐在沙發上,白女士站在沙發前,裴明遠緊緊抱住白女士的腰。

    裴摯當時的意外很短暫,畢竟那一陣,裴明遠情緒非常不穩定,又正鬧夫妻不合,白硯媽也算是個熟人,裴摯最初覺得,他爸可能就是找安慰過度。

    他父母那一陣不合從他爺爺病重時開始,起因也跟他爺爺有關,裴老爺子一直不喜歡這個兒媳婦兒,那次病倒前,跟兒媳婦兒有過幾句爭執。裴明遠最初是因為責怪跟妻子吵架,而後迅速轉化為冷暴力。到如今,裴摯都還記得,那時他媽幾乎每天都要紅一陣眼睛。

    那晚,他還是多了個心眼,在走廊一直守到白女士出去。白女士瞧見他,只是愣了下,言談舉止都還正常,接著,他們一起到了靈堂外,看見裴太太送白女士出門,裴摯悄悄跟在後面聽著。

    他聽見白女士說:「放心吧,我跟他說了幾句,他情緒好多了。」接著,又聽見他媽道謝。

    裴摯這才鬆了一口氣。原來真是他媽托白女士去寬慰他爸的。

    可這寬慰的度好像過了點兒?裴摯留了個心眼,回頭路上,對他媽說:「有什麼話你就自己跟他說唄,再不濟還有我,白阿姨忙著,哪有空總管咱們家的事兒?」

    他媽沉默片刻,說:「大人的事兒,小孩子別摻和,你最近不要去惹你爸爸。」

    是的,他媽讓他不要去惹裴明遠,事實是,從這次爭吵開始,裴明遠對他也一反常態的冷漠。

    裴摯當時自己心裡也揣著氣,當晚沒跟裴明遠交流。

    接著,他們送老人骨灰回鄉。那一次也沒在老家待幾天。祖屋也有他爸媽的婚房,可是,那次回去,裴明遠一點不在意在老家親戚面前跟老婆分房住。

    老人下葬的第二天,裴摯上樓,聽見他媽的哭聲。他留心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這牆角聽得讓人心裡十分不痛快,裴明遠要跟他媽離婚,他媽一直哭著哀求,簡直連自尊都不要了。

    裴摯沒聽下去,破門而入,扶住他媽,衝著裴明遠罵:「你多了不得?爺爺看不慣我媽,你這當老公的花了二十年也沒把這層糾結理清楚。老人家上了年紀,發病也就是身體不好的事兒,這鍋你非得往自己老婆頭上栽,你還算是個男人?這些年,我媽只差把老爺子當祖宗供著了。」

    裴明遠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就往外走。

    裴摯要跟著追,卻被他媽拖住,「裴摯,你別說了,算媽求你,你別管這件事。」

    裴摯氣得夠嗆,「他實在要離,你就跟他離,求什麼?誰沒誰都活得下去。」

    也就是那一晚,深夜,裴摯在窗口抽菸,瞧見裴明遠要出門。

    北方小城市的冬天,晚上,路上連人影都看不著幾個,裴摯又多了個心,悄悄跟在他爸身後。

    尾隨裴明遠十多分鐘,他到了一家酒店門口。

    透過大面的落地窗,裴摯看見裴明遠在大堂跟一個女人擁抱,那個女人,正是白女士。

    說到這兒,裴摯頓了會兒,指頭按住白硯的肩膀:「我沒法不多想,就算是我媽托白阿姨說合,可白阿姨跟……我爸,幾次身體接觸都正好被我看見。而且,那晚回去,我探我媽的口風,她並不知道白阿姨會過去。」

    白硯嗯一聲算是回答。

    接下去的情況至少明了一半,裴摯疑心越來越重,回城之後也是焦頭爛額,所以根本沒心思跟他像以前一樣卿卿我我。

    用了半分鐘斟酌措辭,他問:「我媽清早從裴叔的公寓出去,是在什麼時候?」

    裴摯突然感慨道:「看來他還真跟你說不少事,」隨後無奈地笑了聲,「而且到了現在,甭管擺的是什麼姿態,他還是不想讓咱倆在一塊兒。」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裴明遠。為什麼說裴明遠依然不希望他們倆在一起呢?

    裴明遠分明知道白硯心裡對當年的事有數,可到現在為止都沒告知過裴摯,這是以放任的姿態由著他倆繼續撕扯。

    想到這些,裴摯不由握住白硯的手,「哥,你真好。」不管過去多少年,白硯至少還想著跟他說清。

    白硯反手拍拍裴摯的手背:「別拍馬屁,回答問題。」

    什麼時候在裴明遠公寓門口發現了白女士。

    裴摯收回心神,說:「那是我回城之後的第三天,我爸乾脆搬出去單住,越往後我覺著不對,打聽到他暫住在哪間公寓,清早過去,正巧碰見他送白阿姨出門。」

    以裴摯的脾氣,沒給白女士顏色,就是看白硯的面子了。白硯喉頭像是突然被什麼塞住似的,換個角度,如果發現這件事的是他,他也不知道怎麼跟裴摯開口。

    裴摯說:「那天,我差點跟我爸打起來。當時從哪方面看都是他辜負了我媽。他要離婚,我媽一直不肯。誰能想到呢?我媽犯過那樣的錯,居然還能抱希望……裴明遠不跟她離婚。」

    裴摯聲線越往後越飄忽,聲音也越來越低,半晌,艱難地沖白硯一笑:「哥,我媽做過什麼,你也猜到了吧?」

    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就算白硯不忍,也忍不住問出在心裡憋了好一陣的話,「宋先生……是你親哥?」

    貼著他胳膊的身體肌肉有一瞬了緊繃,而後,白硯聽見裴摯似是不在意的一笑,「論血緣,算吧。」

    即使早猜到真相,白硯還是默默抽了口涼氣。

    裴摯,真不是裴明遠的兒子。

    裴摯是獵人的親弟弟。

    其實,裴摯不是個喜歡撒謊的人。正如當初,裴家夫婦吵架,白硯問他為什麼,裴摯第一次回答是真的,「裴明遠在外邊有狗了。」他覺得不可置信,裴摯才選擇半真半假地打哈哈糊弄過去。

    白硯仔細思忖,這種事在他們之間發生過不止一次。

    離開橫店前的那晚,他品出裴摯可能不是裴明遠的兒子,他問裴摯:「是誰要收拾劉總,那個人跟你什麼關係?」

    裴摯叫了他一聲哥,然後說,哥。

    獵人要收拾劉總,獵人是裴摯的親哥。

    所以,他們的父母,有一個算一個,誰都不含糊。如果白硯沒記錯,裴太太是未婚先孕,辦婚禮時肚裡孩子已經四個月了,這個孩子居然不是裴明遠的。如果他沒想錯,這件事,在裴明遠得知前,白女士就已經知道了,卻選擇跟裴太太一起瞞著裴明遠。

    他媽當初是不是對他說過:「裴摯的背景比你想得還了得。」

    一團亂麻。

    所以,最後他媽跟裴明遠那回事也很難說清了。誰在報復?報復對象有幾個?誰在泄憤?到如今又有誰能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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