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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16:17 作者: 何堪
一副不干我事,你自己警惕心不夠的模樣。
應嶠直起身,聲音有些粗的說道:「你坐,我去個洗手間。」
說罷,也不等她回應,抬腿就往外走。
許漫沒敢跟上去,和Black一起在屋子裡瞎轉了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了那隻仍舊開著蓋子的紙箱上。
最上面是個木質的舊相框,裡面四個年輕人擠作一團,在滿是泥濘的灘涂上笑得開懷不已。
右邊的黑高個明顯就是宋繁縷,然後是個差不多身高的圓臉男孩,一個戴著棒球帽的白淨少年----最左邊的這個,長著和應嶠相似的五官,抱著小小的黑狗笑得肆意而張揚。
明明是很熟悉的模樣,卻全然是不同的氣質。
相框下面,是一張白淨少年的單人照。
那顯然是在救援現場拍的,他背上還背著人,身後則是漫過膝蓋的濁黃色洪水。
再下面,是一些泛黃的獎狀和錦旗。
全都碼放得整整齊齊,按年月日排著序。
而受贈者的名字,無一例外都是孟晨光。
原來,他是長這樣的。
許漫看著照片裡的少年,那樣溫柔可親的眼神,笑起來還帶著梨渦……
她往桌子那靠了靠,一隻文件夾被撞落到地上,灑了一地文件。
她趕緊彎腰去撿,手觸碰到了紙面,目光卻驀然凝固在了白紙黑字上:
自立遺囑
立遺囑人應嶠,男,25歲,浦州人,身份證號碼……
我深知救援固有的風險,並謹慎選擇了值得信任的隊友和夥伴。如在救援過程中有不幸發生,不需要他人承擔任何經濟上和道義上責任,感謝他們在生命最後時刻的陪伴,感恩並肩戰鬥的歲月……
射擊館相關事宜交由父親應紹杭與母親邱心意處理,東德牧羊犬Black交由宋繁縷飼養……
文件最後的日期,是前年的夏天。
許漫一顆心落到了冰窟里,抖著手一張一張翻過去,全是不同年份的手寫遺囑。
最新的一份日期,就在兩個月之前。
她有些茫然地看著白紙上鐵畫銀鉤一般的簽名,實在想像不出這人是在什麼樣的心境下,一年一年地堅持著寫這樣的東西。
房門在這時「咿呀」一聲被推開,應嶠邁進門,就看到了蹲在地上,抱著文件夾發呆的許漫。
「你……」
許漫抬手抹了下眼睛,有些慌亂地把遺書重新塞進文件夾里,爬起身:「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不要緊。」應嶠接了過去,拉開抽屜,塞入深處。
許漫怔怔地看著,滿腔的情緒蜂擁到了喉嚨里,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讓他不要寫遺書了?
還是不要參加救援活動了?
她看著眼前那個高大健壯的背影,卻恍惚覺得看到了一根在寒風中戰慄的蘆葦。
過剛易折,過季而衰……
***
應嶠才關上抽屜,就覺得後背一暖。
小小的女孩跟樹袋熊似的,緊緊地拽住了他兩側的衣擺,連腦袋都緊貼著他後背。
「我身上都是汗。」他輕聲提醒道。
許漫沒動,隔了好半天,才帶著哭腔喚了一聲:「隊長----」
這一聲喚得這樣委屈,這樣小心翼翼。
應嶠也無端有些鼻酸,他不由自主想起那對在水中火苗一樣跳動著的黃色腳蹼,在幽暗的江底鮮妍如怒放的春花。
帶著希望,也帶著芬芳。
一路蔓延,落入眼底,滲入皮膚,侵入骨髓深處。
「都是以前寫的,我以後……」他抬手捉住她冰涼的兩隻手掌,猶豫了好一會兒,用手掌整個包住:「我以後再要寫,一定不再是那樣的心情。」
至於那原本是怎樣的心情,他沒說,許漫也沒問。
他只是轉過身,有些笨拙卻又堅定地將人擁進懷裡。
半開的窗戶外面,緋紅朝陽正在升起,染紅了一地平線的雲絮,也染紅了滿樹梢的白色玉蘭花。
夜已過,東窗透白孤燈滅。
第二十章 三人行必有修羅場(二)
「調我進搶險救援組?!」
許漫瞪大眼睛,興奮地站起來又坐下去,唬得一邊的Black都不吐舌頭了。
應嶠「嗯」了一聲,「你剛才說有事找我,什麼事?」
「呃……」許漫有些不好意思,「小瀚哥的騎行隊要去露營,約咱們一起,去不?」
兩人說是確定戀愛關係了,但習慣使然,她面對應嶠還是有股高中生面對政教處主任的戰慄感。
單獨相處時,兩人之間更是瀰漫著一股詭異的尷尬氛圍。
小瀚哥?
應嶠抿緊了嘴唇----這稱呼夠親熱的,林持瀚的邀請對象恐怕並不會包括他。
目的,也絕不只是「露營」而已。
「你想參加?」應嶠悶悶地問。
「反正學校放假了,你也沒事嘛。」許漫大著膽子慫恿道。
應嶠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終於還是點頭,「行吧。」
「那我去報名!」許漫高高興興地掏出手機,轉身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