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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16:17 作者: 何堪
    應嶠餘光瞥了許漫一眼,對方抱著那隻大布偶,並沒有迴避的意思。

    他吁了口氣,三兩下把T恤脫了下來。

    他看著不胖,脫了衣服身上卻都是明顯的肌肉。

    後背擦掉了好幾片油皮,還有好幾處淤青,紅紅紫紫悽慘一片。

    更讓人心驚的,則是新傷之下疤痕累累的舊傷。

    從前胸到後面,一直蜿蜒進腰腹背臀深處。

    「哎呦,怎麼這麼多舊傷啦?」校醫剛才就覺得應嶠不像學生,如今看到他身上的傷,更覺得這人身上一股匪氣,狐疑道,「你是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幾班的」

    「我……」

    「老師,他是我們浦州野蜂救援隊的隊長,今天來給我們愛心社做公益活動指導的。身上這些疤,都是出救援任務時候留下的!」許漫飛快解釋道,怕校醫不信,還抓起應嶠的雙手,展開給她看,「您看,這是他五年前救我的時候,被劃傷的。」

    「噢,」校醫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公益救援啊----」

    不管聽懂沒有,反正傷口是給他處理了,還開了點藥和貼膏。

    「前三天每天清創,膏藥不要連著貼,中間稍微讓皮膚休息下。」她說完,把藥品塞給了許漫,順便接過許漫的校園卡「滴」的一聲刷款。

    一直癱在沙發那的林持瀚終於找到突破口,用保證全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哼」了一聲,「有肌肉了不起,能吃軟飯咯。」

    才穿好衣服,正打算自己站起來的應嶠,臉色一沉,驀然又重新坐回了沙發上去,「還真挺累的,辛苦你們再扶我回去。」

    第十八章 怵惕夢生魘(二)

    林持瀚這輩子幹過最粗重的活,大約就是在祖父中風的時候,背著老人上了救護車。

    平時雖然不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那也是絕對的養尊處優。

    甚至,連洗衣機蓋子從哪邊開都分不清。

    從藝術劇場到校醫室,手機導航顯示步行距離987米。

    而校醫室到南大門邊的愛心社攤位,一共是1095米。

    壓死駱駝的,從來就不只有最後一根稻草。

    這一千多米的校園小道,長得像是永無盡頭一般。

    林持瀚扶著應嶠,全身汗如雨下,白polo衫濕的透透的,球鞋裡的腳底板也針扎火燎一般疼痛。

    看到愛心社攤位的瞬間,他激動得差點跪下來。

    明明已經精疲力竭了,愣是掙扎出最後一點力氣,拖著應嶠往小圓邊上的空椅子奔去。

    剛才還走的挺利索的應嶠,這時卻不動了,一雙腳簡直就像長在了地上一般。

    就連許漫也一起停了下來,睜大眼睛看著前方。

    ----不比早上的風光,現在的攤位前只剩下一個人。

    那大男孩穿著白襯衣和淺藍的牛仔褲,正一臉凝重地看著路佳佳,「為什麼非要分手?」

    「我說了現在沒有心思談戀愛,社團的事情很多。」

    「你是沒有心思談戀愛,還是沒有心思和我談戀愛?」

    「沒有心思和你談、不想看到你,不行?」路佳佳仰起頭,眼眶微紅,「李文忻你沒看到嗎?他兒子才3歲,母親80多歲……為了救我們……現在他整個家都垮了。我們有什麼資格繼續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叫李文忻的男孩被問住,徒然地又站了一會兒,苦笑道:「沒有資格……如果死的那個人是我,大概就不會有這麼多悲劇了。」

    「我……」路佳佳想要爭辯,他卻已經轉身離去。

    路佳佳呆了呆,咬咬牙低頭繼續整理報名表,手卻抖得不成樣子,半天沒掀過一頁紙。

    對面的戲劇社又換了背景樂,淒悽慘慘地唱著:

    憶往昔,往昔夫妻甜似蜜,

    憶往昔,往昔夫妻似膠漆。

    誰知晴空起霹靂,誰知無端生嫌隙……

    許漫怔怔地站在原地,嘴巴張了半天,也擠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一棵喬木倒下,被毀滅的卻不只有一棵樹木。

    樹冠上的鳥巢,樹洞裡的松鼠窩,樹根附近的蟲蟻……甚至,還有被枝幹壓垮的野花和失去了陰影庇護的小株蘑菇。

    就連她自己,也被內疚和自責逼得沉鬱了很久。

    更不要說,身為當事人的他們了。

    只是不知道,時間是不是也能像治癒她和應嶠一樣,治癒他們。

    許漫不由自主地回頭看向應嶠,應嶠卻看著李文忻離去的方向,緊緊地蹙起了眉頭。

    「隊長?」

    「我過去看看他。」應嶠說著,將手從她和林持瀚的肩上收了回來,大步朝著李文忻離去的方向走去。

    「喂!----漫漫你看,他原來能走!」林持瀚忍不住大聲抱怨。

    許漫卻無暇顧及這些了,她也小跑著追向應嶠。

    林持瀚絕望地嘆了口氣,扶著膝蓋的手哆嗦了半天,驀然看向對面的停車場。

    李文忻走得極快,幾步之後便跑了起來。

    熙熙攘攘的人群,花花綠綠的小店鋪……他跑得茫然而無措,眼前的道路都似在旋轉一般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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