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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0:48:25 作者: 溫昔
印象中,弟弟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即使他也有很多難過的時刻,但在她面前,他從來不表露,連上次自己出車禍也是,他不哭,也不悲傷,即使疼也不喊疼,明明小時候,他是過的最不好的那個,譚寧把自己帶走,卻不肯帶他,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甚至不讓她們彼此聯繫,但他從未怪過她,每次都是姐,姐,姐……
叫姐的時候,尹洧吟會有一種自己和這個世界有無限牽連的感覺。
但這個瞬間,他用這麼可憐兮兮的語氣和自己講話。
尹洧吟哽了哽,點點頭。總得讓他知道的,瞞著他不一定是為他好。
所以她坦誠說:「嗯,上次聽力出現問題,以及偶爾味覺失靈,還有視力……這些感官上的小毛病其實都來源於一種神經的病。」
尹洧林:「什麼病?」很忐忑的聲音,尹洧吟覺得他快哭了。
她拉他的手,順勢在臨近的河邊的一個石頭砌成的台階上坐下,跟他說:「名字挺好聽的,叫『輕霧病』,頓兩秒,繼續解釋,「其實也就是年輕化的阿爾茨海默症。」
空氣隨後陷入寂靜。
尹洧林手指的溫度一點點變低,尹洧吟從口袋裡取了一片聞也早上剛給她裝著的暖貼,把包裝紙撕開,放在他手心,好長一會兒,也沒能把溫度帶給他。
半晌,終於,他用冰冷的手掌回握了一下尹洧吟的指尖說:「我知道了。」
尹洧吟:「其實……」
「但為什麼啊姐?」我想不通。
尹洧林起身,開始往遠處跑,也沒等答案,他說,「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然後,就往遠處跑。
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了整整二十分鐘。
尹洧吟總覺得他這麼跑下去會累生病的,於是也起身,想追趕他的腳步,只是她本來就沒有運動的習慣,加上身體素質最近在變差,只跑了幾步,就有種眩暈的感覺。尹洧林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迅速往回。
他跑到尹洧吟面前,用氣喘吁吁的顫抖著的聲音跟她說:「姐,你別怕,我會陪著你的。」然後,他抱住她。
她們很久沒有擁抱,即使是姐弟,但沒有擁抱的習慣。
可,這個瞬間,他在用這個擁抱撫慰她,似乎,也在撫慰自己。
生病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尹洧吟在很早之前就看過這句話,因為它除了摧毀病人本身,也會把巨大的折磨帶給病人家屬,甚至,有時候家屬的悲哀比病人還要多。
尹洧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能把昨天和聞也說過的話又重複一遍,「沒關係的,我沒那麼難過。」
她拍拍弟弟的肩膀,像小時候那樣,不停重複道,「我不騙你,我真的沒那麼難過,你也別難過。」
自己車禍的時候都沒有掉一滴眼淚的弟弟,在這個瞬間,從眼角滲出的眼淚落在她肩膀又沾濕她的衣服,她情緒也快扛不住。
尹洧林抱了她一分鐘,才又恢復往常的笑意,只是笑容太苦,尹洧吟沒滿意,她掐了掐他的肩膀,笑他:「像個小孩子。」
「本來我就是個小孩子。」尹洧林喘了口氣,拉著尹洧吟繼續往遠處走,十米外的地方有沙灘,她們把鞋子脫下來,光腳踩在上面。
「再過幾天,我們出去玩吧姐。」尹洧林在捧起一把沙子把它揚到空中的時候說,「我想休假,自從畢業後進了公司,被送到那個位置,我一天假都沒休過,挺累的。」「你都不知道,打工人真的很不容易。」「我覺得當個甩手掌柜就很好。要是黎澤森願意,或者他不願意我也死皮賴臉地去求他讓他願意,我想讓他頂替我的位置,我們就讓他給尹氏打工,反正他能力強,咱倆就等著拿分紅就行……」
尹洧吟:「……」
她總覺得黎澤森現在肯定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不停打噴嚏。
那天她們聊了很多。比如譚寧,比如爺爺奶奶,比如過去的事。還比如和聞也有關的東西。
聊到聞也時,尹洧林問尹洧吟:「聞醫生那邊你怎麼想的?」
「等他準備好了,我想和他離婚。」彼時,尹洧吟和弟弟坐在沙子上,她用手指在沙地里比比劃劃,不經意的寫了個名字,又很快抹掉。
沙子重新變成沙子,之前的痕跡消失的乾淨,沒有人知道誰在它身體上具體留下過什麼。
尹洧吟望著腳下那灘散沙,又抬頭望望天邊的殘陽,沒告訴一旁的弟弟她已經不知道夕陽是什麼顏色了。
尹洧林:「可是姐,你當初和聞醫生結婚,不是因為……」
「但我不能耽誤他呀。」尹洧吟笑笑,把五指張開,手臂伸長,和已經到半空的殘陽重合,然後通過指縫看,輕聲說,「他是個很好的人,我不能耽誤他。」
從郊區回到市區,尹洧吟讓弟弟把車開到餐廳,她下廚給他做了頓飯,很簡單的手擀麵,弟弟從小愛吃,以前弟弟沒有歸屬感,是郁叔叔—也就是郁桑爸爸的手擀麵給了他歸屬感。後來他去國外找她,也總讓她給他做這碗麵條。
兩人安靜的吃完飯,尹洧林被一通電話叫走,走的時候很匆忙,只是跟她說「我一會兒找司機送你回去」。
尹洧林離開後,尹洧吟進了後廚。她想再研究道新菜,這道新菜的靈感還是來源於當初回國的一個夢。又過了這麼久,她終於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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