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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08:33 作者: 雲檀
    回來拿衣服,實在不願看到她,他怕自己會失控掐死她。

    他臉色那麼寒,以至於家傭見他回來,也不敢多說話,問了聲好就連忙離開了。

    原以為她會呆在樓上,沒想到竟在餐廳里看到了他,沉默的吃著飯,寂靜無聲,幾天不見,她似乎瘦了,餐桌擋著,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懷孕七個月的人。

    這麼想著,他又忍不住想要笑話自己了,事到如今還在自欺欺人嗎?

    這次回來,他的來去像是一場夢,漠然回來,只在離開時,發狠的甩上了門。

    孩子似乎聽見那道門聲,在她肚子裡顫動了一下,阿笙收回放空的眼神,抬手安撫的拍了拍:「別怕。」

    ……

    後來,有人問韓愈,30幾年人生路,是否做過什麼事情讓他覺得很後悔?

    他把時間敲定在了6月28日。

    凌晨回去,他直接進了書房。6點左右,任洋來找他,提到了陸子初。

    任洋說:「顧家已經搬離舊金山,陸家現在找不到沈雅為陸子初作證,明天開庭,判刑是跑不掉了。」

    韓愈聽到「陸子初」三個字,只覺得有火苗在腦海中「噝噝」的燃燒著,聲音冷沉,不大,卻像是毒蛇一樣,緊緊纏繞著聞聽者的脖頸。

    「這不很好嗎?判刑入獄,皆大歡喜。」

    書房和臥室比鄰而居,那天若不是阿笙晨起喝水,見書房有光從門fèng里滲出,或許有關於那番對話,她一輩子都聽不到。

    仿佛是一場噩夢,她的傷疤尚未結痂,再次被韓愈無情撕裂。

    那天,阿笙目呲俱裂,她如此退步,換來的是什麼?想到明天那個人就要站在被告席上,阿笙只覺得頭痛欲裂。

    韓愈沒想到顧笙忽然就那麼沖了進來,她死死的拽著他的手臂,聲音是冷厲的,但卻帶著幾分哭腔:「你答應過我,你不會起訴子初,你答應過我的……」

    原來,他一直都在騙她,一直都在騙她。她把尊嚴放在腳下踐踏,到最後卻嘗到了生不如死,百年後,她有什麼顏面去見陸子初?

    淚撲簌簌的往下落,她該怎麼幫他?她現如今這樣又能做些什麼呢?莫名的疼痛湧入腦海,她只覺得半邊腦袋都快要麻痹了。

    韓愈看著她的淚,眸色緊縮,聲音冰冷:「放手----」

    她死死抓著他的手臂不放,近乎聲嘶力竭:「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有氣,你衝著我來,你放過子初,他是你弟弟,你怎麼忍心這麼對待他?」

    「子初,子初……」韓愈滿眼通紅,死死的瞪著顧笙:「我再警告一次,立刻給我放手。」

    聲音太大,幾乎震懾了整間書房。

    她不能放,她若放開他的手,那個人就真的毀了。

    那些淚幻化成了最洶湧的血光,韓愈惱怒之下,用力把顧笙往一旁甩去。

    任洋站在一旁想補救,已經來不及了,韓愈在憤怒之下失了力道,阿笙腳下不穩,一個趔趄就摔了過去。

    阿笙的尖叫聲,生生止住了韓愈的步伐,他極盡緩慢的轉身,就見顧笙蜷縮在地上,單臂吃力的撐著身體,裙擺下有鮮血溢了出來。

    「孩子……」她臉色煞白,喉嚨里迸發出一聲嗚咽,止不住的淚水倉惶滑落。

    韓愈沒看清,但任洋卻看得一清二楚,顧笙肚子撞到了桌子稜角……他看著都覺得疼。

    ……

    任洋把車開的很快,遇到前方堵車,在鳴笛之後,會狠狠的一拳砸在方向盤上,轉眸看向後車座,管不了太多,只管快車開往醫院。

    顧笙臉色白的嚇人,韓愈也是在剛才抱她起身時,才發現她究竟有多瘦,鮮血順著她的腿蜿蜒流下,這輩子他還不曾見過這麼多的鮮血,他抬手給她擦,但那些血卻越流越多……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韓愈,我答應你,我以後和你好好過日子,我再也不想他,不念他,你放了他,我求求你……」到了這個時候,阿笙神智在雲海里漂浮,但卻緊緊的抓住韓愈的衣服,用微弱的聲音執拗的堅持著。

    「我可以放了他,但顧笙……你如果出事,我會讓他一輩子都爛死在監獄裡。」他說這話時,那雙眸子陰沉狠戾,他是認真的。

    「好,好,我……活。」嗚嗚咽咽,道不盡的討好。

    到了醫院,阿笙被送進了手術室,韓愈無力的靠著牆,全身都是血,抬起手,手心上儘是黏腥。

    一滴淚,不覺砸落在掌心裡,和上面殘留的鮮血不知不覺間融合在了一起……

    淺笑,一朵溫暖的小花

    更新時間:2014-7-11 13:16:02 本章字數:5098

    6月28日,對於韓愈來說,那一天是災難日。

    韓老太太在國內聞聽陸子初在美國出事,乘車前往機場時,發生意外,當場死亡。

    噩耗傳來的時候,顧笙還在動手術……

    同樣是6月28日,顧笙躺在手術室里,昏昏沉沉,一度以為自己接近死亡地帶,多麼奇妙的體驗,她甚至能感覺到冰冷的器械是如何一點點進入她的體內。周圍只有機器聲在響,她在風裡海里漂浮著,隨時面臨從高空墜落的危險和恐懼,那種感覺可怕到了極點。

    她躺在那裡,黏膩冰涼的汗水打濕了她的發,就那麼黏附在了脖子上,她什麼也做不了,血腥蒙住了她的雙眼,如果是黑色就好了,她可以當成現在是黑夜,永遠的沉睡下去,再也不要醒來瑚。

    她仿佛看到了曾經的她和她。

    陸子初說:「阿笙,以後我們要個孩子吧!鑠」

    陸子初說:「人有旦夕禍福,如果有一天我不幸走在你前面,至少還有孩子陪著你,女兒最好,不是說女兒貼心嗎……」

    那天,她感覺孩子離開了她的身體,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竟然撐到了最後,抬起手臂緊緊抓著醫生,用英文問她:「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

    她覺得挺好,他一直想要一個女兒的。

    喜悅未曾進駐她的眼眸,因為她看到了醫生眼中的遺憾和憐憫。

    「讓我看看。」她分不清是悲傷,還是什麼,聲音仿佛水滴砸落地面,因為太輕,轉瞬即散。

    醫生有些動容,身為人母,有權利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只不過實在是有些殘忍。

    那個孩子早已成形,醫生把她從母體取出來的時候,她的小手還緊緊的攥著,她是那麼想要活下去……

    阿笙看著醫生手中的孩子,稚嫩的身體上都是鮮血,就那麼蜷縮著,似乎只是睡著了。

    「她怎麼不哭呢?」她輕輕的說,淚水沿著眼角一滴滴滑落,就算跟陸子初分手,她的心也沒這麼痛過,口鼻間都是腥氣。

    「你湊近一點,讓我好好看看她。」她雙眼模糊,看著湊到她面前的女兒。

    離得近了,她才發現孩子身上顏色詭異,那是死亡色,仿佛充滿怨氣的亡嬰……

    「啊----」

    那聲尖嘯,悲慟入骨。

    這世上最大的喪痛,莫過於血親離世。

    她受不了這樣的刺激,那不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還好好的活在她的身體裡……

    「你把她裝回去,你們把她放回去……」她感受不到來自於身體上面的痛,看不到下~體緩緩流淌的鮮血,只想把孩子搶過來,重新來過。

    這就是她的人生,她一步步往後退,直到退到了懸崖邊,這才發現,她已無路可退。

    醫生過來勸她,她死死的盯著被醫生帶走的死嬰,嬰兒頭部是致命傷……

    阿笙胸口窒息,竟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死神帶走了孩子,卻留下了顧笙。

    病房裡,阿笙躺在床上,臉色宛如這世上最潔白的紙,韓愈坐在一旁守著她,她的手指上夾著監測血壓的小夾子,和儀器連接在一起,檢測結果令人心驚膽顫。

    手術室下來,她幾乎丟了半條命。

    顧笙變了,醒來後,她把望江苑的地址告訴給醫生,她讓他們去找陸子初,她說這世上她已不知道可以相信誰,依靠誰,她只有他了。

    她說她的孩子還活著,還在她的肚子裡,有時候她會忽然抓住醫生的手:「你摸摸,她在動。」

    她每天說很多很多的話,沙啞虛弱的聲音都不像是她自己的,有時候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都在說些什麼。

    那天韓愈聽到護士小聲議論:「該不會是瘋了吧?」

    韓愈仿佛掉進了冰窖里,一種尖銳的痛直達心臟,轟然倒塌。

    上學的時候,他參觀過醫學實驗室,看到那些泡在容器里的死嬰,心臟會莫名緊縮,不忍直視。那個孩子從手術室里送出來時,他看了一眼,心裡有什麼東西忽然間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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