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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08:33 作者: 雲檀
第一次覺得望江苑空蕩蕩的,人走屋空,主臥室床頭柜上靜靜安放著泰戈爾散文集,那天晚上他蒙著被子幾乎哭了一夜……
一直以為他是一個和眼淚絕緣的人,但遇到她之後,兩次失聲痛哭,一次是2007年,一次是2013年看到她郵寄過來的信件。
6年了,他以為若有一日再見她,怕是所有的愛恨悲歡都能悉數放下,所謂愛必定在舊時光里燃燒殆盡,但再見,他方才得知,曾經的那些纏綿和溫暖,其實從未在他生命里消散過。
慶幸,彼此都還好好的活著,不曾陰陽相隔。多年苦心尋覓,原以為只是因為心裡住了一隻吃人的鬼,到頭來才發現,一切不過是自欺。
想要找到她,從來都不是為了以泄私憤,而是為了能夠站在她面前,握著她的手,親口說上一句:「能不能和我重新開始?」
一盒巧克力送到了他面前,她沙啞開口,言語曾經對她來說是最驕傲的武器,現如今說起話來卻尤為遲鈍。
她說:「以前你送我吃巧克力,我覺的很幸福,也很快樂。很多事情我都忘了,我知道你在怪我,現如今的我能做些什麼呢?我連一盒巧克力都沒辦法買給你……」
她說到這裡止了話,神情一日往昔,沒有喜悲,低著頭,「我沒打算偷東西,黑巧克力貨架上只剩下最後一盒,我怕他們搶走了,就沒了……」
宛如有冷水,沿頭澆下。
陸子初的心狠狠揪了揪,他還是那麼溫潤靜默,但眼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有浮光在裡面瞬間沉沒,眼前漸漸模糊,就連那盒巧克力也開始變得朦朧起來。
打開盒子,陸子初手指是顫抖的,撥開錫紙,把巧克力送到阿笙嘴邊:「嘗一口。」
「你吃。」她把巧克力推到他嘴邊,他吃了,帶著笑意,眸子裡的淚卻在瞬間無聲滑落。
巧克力,有苦有甜,就像做人,有快樂,也會有痛苦。
看到他的淚,陳煜驚呆了,那一刻陸子初不再是完美的神,而是有血有肉的凡人,七情六慾滲入那些眼淚里,讓人看了,只覺得心碎。
阿笙卻淡淡的笑了,那一笑,雲淡風輕,說不盡的看破。
她猶豫著把頭靠在他肩上,幾乎是同時,他已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幸福似乎又回來了。
阿笙靜靜開口:「我以為我回來,你會比以前開心,可我讓你難過了,看到你流淚,我也想哭了。但我不想再哭了,在西雅圖,我哭了太多次,每哭一次就絕望一次。今天晚上出門,看到有老人沿街乞討,我沒辦法同情一個命運悲慘的人,因為我覺得我比她還要慘,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過去,可我卻把過去變成了一場渾渾噩噩的追憶。對於六年前發生的一切,我都來自於聽說。聽說我出了一場車禍,後來就變成了現如今這副模樣。我為什麼要活著呢?如果當年不明不白的死去,想來也是一種快樂。」
陸子初身體忽然有些發冷,仿佛在害怕什麼,力道極重的握住阿笙的手,近乎厲聲道:「你不許有想死的念頭。」
「我不死,我好不容易盼到你,怎麼捨得離開你呢?」她的頭髮宛如絲線纏繞在他的黑襯衫上,仿佛和他融為了一體,再開口,堪似許諾:「我守著你,等你以後有了妻子,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我也會一直守著你。」
沒有動怒,陸子初反而很平靜,軟聲道:「為什麼我妻子不能是你呢?你明明是愛我的。」
「是啊!你看我們愛的那麼深,但卻因為命運捉弄,無法手牽著手走到天長地久,只因為經歷了太多,早已回不到最初。跟你一起回國,我以為我會很快樂,但我每次出醜的時候,都覺得那是對你我最大的折磨。」
說這話時,阿笙心中有著說不出的痛。
身體相貼,如此接近,近的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陸子初動了動身體,輕輕抱住了她:「阿笙,時光能改變很多東西,現如今你看似失去了一切,我看似擁有了一切,其實我們都是一樣的。不管我們之間隔了多少年,我只想見到你的時候,再次抱抱你。我怨過你,但怨恨的反面卻是思念成災。2011年,我受邀回學校金融系講課,課堂上有位學生舉手提問,他問我:『陸先生,你還記得顧笙嗎?』,我站在講台上,很久之後才點點頭,背轉身板書時,眼睛是濕的……你消失的這幾年,我常常會抬頭望天,有人問我在看什麼。我在找沒有腳的小鳥。《阿飛正傳》里沒有腳的小鳥,一生都在飛行,飛累了就會睡在風裡雲里。我在想,我的阿笙是不是也在風裡雲里睡著了,所以才把我徹底給忘了。2013年3月16日,我乘坐飛機前往美國西雅圖,心裡溢滿了歡喜,因為地球那一端有一個你,我終於決定在飛機上好好睡一覺。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夢裡面我回到了過去,找到了顧笙,我們說好要一輩子在一起,她答應了,我很開心。」
阿笙只覺得鼻子發酸,心裡空落窒息,有風在裡面肆意呼嘯著,一繞再繞,良久方才輕聲道:「一輩子很長,子初。」
「我知道。」他把臉埋在她頸窩裡,淡淡的答。
如果一輩子裡面有一個她,縱使再長,他也會覺得很短。
往昔戀人緊緊相擁,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擁抱而已,卻因為太忘情,所以微醺的燈光里,擁抱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那麼心無旁騖,仿佛抱住了,便是一生。
原來就連擁抱,有時候也可以美到極致。
剎那間,陳煜知道:他們是相愛的。
故事更改,愛情不會過期
更新時間:2014-6-22 15:16:16 本章字數:4940
阿笙說的對,不是所有的戀人都能手牽著手奔赴天長地久,但人生路那麼長,如果沒有意外發生,是註定要走上一輩子的。漫漫幾十年,如果找不到一雙合腳的鞋子,將會是怎樣一種煎熬梵?
比起清醒,他寧願她就這麼渾渾噩噩的活著,若是一朝清醒,也許就連此刻的相守也是奢念。
人人都要心懷希望,如果人生里沒有希望和所謂的夢想,那麼酸甜苦辣里註定只有滿滿的苦。
六年來,對於陸子初來說,這座城市時常漂浮著陰霾,偶爾變天,雲層下壓,會讓他覺得胸口悶悶的喘不過氣來。
六年,不再是一個冰冷的數字,猶如指fèng穿過的風,在某一天清晨醒來,「咻」的一聲擦耳而過,這時候才茫然頓悟,原來光景就是這麼不見的。
心裡的痛,開始隨著時間變得越發遲鈍,有時候他自己還沒察覺,石濤就已然開了口:「你剛才皺眉了,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
阿笙遠離他人生之後,他已很少皺眉,似乎再也沒有人有能力激起他的痛覺。他只為自己痛,但痛的來源是什麼,他卻不願深究。
2013年3月中旬,沉睡已久的熱情被美國來信重新點燃,他第一次發現,這座城原來是那麼美,到了黃昏,漫天霞光,美得驚心動魄。
終於開始認真的看待這座城,數不盡的高樓大廈在六年間宛如雨後春筍,迅速矗立,瘋狂填充著這座城市的空虛和寂寞。
原來T市是五彩斑斕的,每天都在訴說著恬淡安寧的故事。
有人說陽光不公平,陽光很委屈,說它厚待每個人,只要世人心裡有愛,不管那人有罪還是無罪,或是經歷了怎樣的傷痛,世人都會覺得很溫暖鈮。
浮世悲歡,人生不過才剛剛走了一半,伴隨著靈魂甦醒,他和她不該游離在幸福之外。
只要她愛他一天,哪怕是在她不清醒的狀態下說愛他,愛情就永遠也不會過期。
……
抱著阿笙回到別墅,陸氏管理層成員早已有眼色的離開了,雖然不知道那個叫阿笙的是誰,但陸子初發了那麼大一通火,誰還敢不要命的留在這裡用餐?
薛阿姨和幾位家傭站在客廳里,薛阿姨看到顧笙被尋回,明顯鬆了一口氣,很想說些什麼,但陸子初已經開口說話了,看向薛阿姨,可能因為阿笙被尋回的緣故,語氣較之先前柔和了許多。
「薛姨,準備幾條溫毛巾,一會兒送到我房間。」
薛阿姨也沒多問,點點頭,匆匆離開了客廳,她這一走,阿曼等人也都跟了過去。
上樓時,陸子初垂眸看著阿笙,她原本垂著眸,察覺到他的目光,笑了笑,那笑綻放在她蒼白的臉上,無端讓人心中一軟。
「餓嗎?」他問。
她點點頭,這讓陸子初心情好了許多,又讓陳廚把晚餐端到臥室,雖說她吃的不多,但願意吃東西,畢竟是好的。
回到臥室,把她放在床上,陸子初先去盥洗室洗了手,出來時,薛阿姨已經來了。
「需要再準備幾條毛巾嗎?」薛阿姨也不知道陸子初要幹什麼,擔心不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