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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08:33 作者: 雲檀
    顧城笑了,雙臂環胸,隱含諷刺,「見到阿笙,你又能如何?你能醫治她嗎?你能讓堂堂法學系高材生恢復如昔自信嗎?你能承載她的悲傷和絕望嗎?」

    夕陽沉沒,室內光線有些發暗,顧城盯著陸子初,眉眼冷沉,隱隱透著逼仄暗芒。

    陸子初默然佇立,心裡因為麻木,早已失去了知覺。

    顧城雙眉一沉:「如此這般,你還執意要見她嗎?」

    「勞煩帶路。」

    陸子初開腔,眸色陰騭,宛如夜色。

    天涯咫尺,他是她的幻覺

    更新時間:2014-4-28 11:37:30 本章字數:1866

    眾所周知,陸子初是天之驕子。哪怕是此刻,他也能很好的控制情緒,做到鎮定如斯。

    登梯而上,便可和阿笙近在咫尺。

    顧城在前面帶路,走的很慢,背部線條僵硬緊繃,陸子初也好不到哪兒去。

    外套在上樓前被陸子初擱置在了客廳里,如今他穿著白襯衫,黑西褲,如此精英裝扮,倒像是隨時都能坐下來跟人商討地皮開發案,精準的評斷出房產商業價值。

    陸子初外表淡定從容,並不代表他內心深處真的就無波無瀾。

    越往上走,陸子初就越發行走艱難。

    一顆心,繃得緊緊的,仿佛有巨石壓在心頭,險些喘不過氣來。

    他急於見到阿笙,卻又緊張遲疑,懼怕難安。盤旋樓梯,步伐聲如雷似鼓,陸子初的表情由複雜到痛苦,當閣樓近在眼前,他竟全身出了一層冷汗,站在外面只剩下顫抖和害怕。

    他擔心過去的阿笙早已死在時光里,擔心他會看到一個木然呆滯的阿笙……

    一門之隔,陸子初盼望奇蹟出現,但顧城卻在這個時候打開了門。

    陸子初抬眸,心中火苗瞬間熄滅,心如刀絞,有液體轉瞬間模糊了雙眼。

    阿笙蜷縮在窗前搖椅里,背對著門口,穿著陳舊泛黃的白色睡裙,漆黑濃郁的長髮披散在瘦削的肩頭,身影被夕陽拖拽出一條暗影。

    他和她,相隔五米,為了這一眼,卻尋覓錯過了太多年。

    阿笙單薄的身體籠罩在透明的晚霞里,閣樓驟然間空蕩蕩的。這一刻,撕裂人心的痛壓過了陸子初所有的歡喜,陰鬱的情緒宛如陰司惡靈,吞噬著他的希冀和生命支撐。

    短短几步,陸子初卻走了將近一分鐘。

    氣氛凝滯,陸子初不說話,閣樓就好比死寂的墳。

    晚霞似火,在發黃的天際散發出最後一絲餘熱,好比心頭血。陸子初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虛弱遲緩,宛如久病之人。

    陸子初蹲在阿笙面前,他將所有的痛悉數逼進黑暗裡,伸出手,才發現手心竟然都是指甲痕跡。

    光線被遮擋,阿笙容顏隱在黑暗裡,喜悲不明。

    阿笙容貌之美,無關驚艷脫俗,貴在清新聰睿,淡然如jú。如今,阿笙呆呆的坐在那裡,素顏因為太過蒼白,幾近病態。

    陸子初輕輕握住阿笙的手,手指顫抖的那個人竟是他。

    阿笙的手指原是極為漂亮的,修長乾淨,指節蜷縮,隱帶寂寞。

    「阿笙……」說這話的時候,陸子初感覺心臟絞著痛,而一旁的顧城,雙手插在褲袋裡,冷冷的看著,並不上前,眸光中夾雜著報復般的快感。

    聞聲,阿笙睫毛顫動,目光定定的看著陸子初,安靜平和,沒有激動和欣喜。緊張的,似乎只有一個陸子初。

    「第156次。」

    「什麼?」

    「幻覺。」

    陸子初胸口一緊,眼眶生澀……

    免她苦難,賜她歡喜

    更新時間:2014-4-28 11:37:30 本章字數:1757

    阿笙讀高中二年級的時候,奶奶對顧城說過這麼一句話:「阿笙的心其實跟雪花一樣,看起來有些冷,但卻很乾淨。愛一個人不是難事,但她卻可以傾心待人一生。真希望以後會出現那麼一個人,能夠真心愛她,免她苦難,賜她歡喜。」

    奈何造化弄人,阿笙遇到了陸子初,因為愛的深,反而在素白年華里歷經世事,受盡苦難。

    帶陸子初上樓,顧城心有不甘。憤怒和恨意擊垮著他的理智,同樣是愛,憑什麼阿笙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可陸子初卻完好如初。

    電光石火一瞬間,顧城想到了「毀滅」,阿笙已然如此,陸子初理應悲難同當。

    如果陸子初顧念舊情,對阿笙心存不忍,那麼阿笙的不堪,勢必會造就成陸子初致命的心頭傷。

    但,顧城後悔了。

    阿笙的呆滯漠然,陸子初泛紅的眼睛,隱忍的淚,見證了他和她最初情感的飛蛾撲火,以及後來的滄海桑田,千瘡百孔。

    一句「幻覺」,顧城竟心酸的痛不可言。

    陸子初下樓了,他不願意在阿笙面前落淚,於是那些淚在他轉身間,瞬間濕了面龐。

    有一種難以言明的痛,在陸子初體內凶戾逃竄著,血氣籠罩腦海,眼前樓梯虛晃著,似乎所有的力氣也無法支撐他全身的重量。

    顧城看著陸子初坐在二樓樓梯口,雙手覆面,淚水滲出指fèng,砸落在地板上,濺出一朵朵潮潤的暗夜花朵。

    空氣里一時間只剩下顧城的呼吸聲,沉重而又壓抑,他從不知道,一個男人壓抑的哭聲,竟然可以這麼悲慟,仿佛可以把所有的痛苦全都哭出來。

    陸子初的鎮定,其實徒有虛表,脆弱的一捅即破。

    顧城無需言語刺激陸子初,僅僅看著阿笙的現狀,就足以壓垮陸子初緊繃的神經。

    顧城苦澀的笑了,不知道是在笑塵世無情,還是在笑愛情傷人。

    他忽然意識到,在陸子初風光的外表下面,其實那顆心早已滿目瘡痍。

    這個男人,看似風光無限,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人。

    ……

    顧城走進閣樓,阿笙保持最初的姿勢,一動也不動的坐在那裡。

    如果顧城上前觀望的話,他會明白陸子初的痛苦是從何而來,也許顧城不用窺探,早就已然明了。

    阿笙的眸子原本宛如溪流進駐,清亮透徹,但現如今眼眸卻是一片死灰色。她看人,很多時候更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沉寂的房間裡,阿笙緊了緊手指,竟開口說話了,聲音沙啞乾澀:「不是幻覺?」

    「不是。」顧城站在她身後,遲疑道:「既然清醒,為什麼要裝傻?」

    阿笙抿緊蒼白的唇,沉沉閉上眼睛,竟是無淚:「我已經毀了顧家,不能再毀了他。」

    她等,他來,兌現了昔日承諾;一眼,足矣。

    七秒記憶,愛恨皆是心頭傷

    更新時間:2014-4-28 11:37:31 本章字數:1770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選擇的話,阿笙下一世想變成一條魚,不惹塵世,只擁有七秒鐘的記憶。

    七秒,深深記住一個人;餘生,拼盡全力忘記那個人。

    如果命運可以重新選擇的話,阿笙下一世想做一個心向暖陽的女子,情緒里不再帶有他人的喜悲,對人不再冷漠尖銳,時時防備,只願無憂處世,恬靜安好。

    春末白日,庭院生機盎然,到了黃昏,倒讓人越發覺得淒迷荒涼。

    細細想來,五年記憶空白,那時候的她反而是最幸福的。也許每日想起陸子初的時候,她都會傻傻發笑,心無城府。

    嫂子徐秋曾經對阿笙說過:「來西雅圖之前,你的精神狀況很糟糕,直到舉家搬到西雅圖,這才有所好轉。」

    阿笙的精神狀況在他們來到西雅圖之後,確實有所好轉。停止吃藥最初,她依然在混沌中摸索著,有時候家人跟她說話,她的耳邊總是會出現很多聲音,過去的,現在的,她沒有分辨的能力。

    後來,她開始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也許,陸子初只是她的幻覺,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長時間以來,她都在跟另一個自己,在狹小的空間裡進行著一場分不出輸贏的拉鋸戰,戰況激烈,患得患失。

    她意識尚未復甦,他卻凜冽的闖入她的夢;他不來,她眼巴巴的盼著他來;他來了,她反倒懼怕難安,無所適從。

    若他對她心存舊情,她怎能害他一生?若他對她早已忘情,她更加不能自私拖累他。

    暗夜吞沒了最後一抹晚霞,顧城開了燈,太刺眼,阿笙斂眸低垂,望著錯綜複雜的掌心,宛如她的命運,迷失太遠,早已無處安放。

    不動聲色的握緊掌心,她在此時此刻送給自己一抹笑,試圖溫暖自己。

    兩日前,一篇娛樂報導,是真也好,是假也罷,卻宛如一盆冷水,澆熄了她的執拗,助長了她的理智。

    現如今她這樣,又有什麼資格去喜歡一個人?

    閣樓里,阿笙背對顧城,卸下偽裝,嗓音疲憊:「離開時把門鎖上,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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