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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05:32 作者: 不勝瑤光
    這時,走廊上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衛星這幾天申請了走讀,中午以及下午飯間能出去。

    這家醫院距學校不算遠,坐公交三站路就能到。所以每天中午或下午吃了飯,她都會過來看望他。

    陸一宸聽出來人,忙用胳膊肘將何鈞推起來,「舅舅,小星來了。你出去避一避,別打擾我們過二人世界。」

    何鈞氣得吹鬍子瞪眼,但最終還是出去了。

    房門口。

    衛星恰遇見他,恭敬地打招呼,「何董好,是要出去嗎?」

    何鈞含糊地答道,「公司有點急事需要處理。小星你來得正好,幫忙照顧下一宸。」

    衛星忙應了,讓開路等何鈞先走,然後她再到病房中探望。

    時值中午,正是飯點。

    護士送了兩份盒飯。一份陸一宸的,一份何鈞的。

    陸一宸傷到的是手,纏著紗布和繃帶,自然拿不了筷子。

    何鈞不在,衛星只得坐到床沿耐心地餵他。

    陸一宸心中自然無比高興,卻又怕她瞧出端倪,只得儘量繃著臉,裝出全不在意的模樣。

    她心思淺,直白,什麼想法都掛在臉上。他則不同,擅於掩藏自己的心思,將一顆心沉入深底,讓她尋不著看不見。

    衛星照顧著他吃完這頓飯,又倒了杯水遞到他唇畔。

    陸一宸叼著紙杯喝了水。

    常言道,溫飽思他欲。

    陸公子吃飽喝足之後,便開始盯著她看,目光甚是溫柔,甚是灼灼。

    衛星扛不住,慢慢地低下頭,小聲嘟囔,「你,在看什麼?」

    陸一宸抬手,用纏著繃帶的手輕觸她胳膊和臉上的紗布,「還疼不疼?」

    衛星搖了搖頭。

    陸一宸將她面頰旁散下來的兩根頭髮別向耳後,頗為苦澀,「小星,我沒有保護好你,我食言了。」

    衛星忙道,「跟你沒關係。」

    他很想將她抱入懷中,但終究將這衝動按捺下,把手從她面頰旁收回來,「小星,一定要好好的。」

    「陸一宸,你也要好好的。」她將手伸出來,「我們不如拉鉤吧。」

    小拇指勾在一起,大拇指輕輕相碰。

    衛星沖他笑了笑,「你要好起來,我也要好起來。既是拉了鉤,一百年都不許變。」

    陸一宸不說話,只目光更溫柔了。

    一百年,人生能有幾個百年?這顆笨星,可是許了他一輩子?

    中午課間還算長,畢竟帶著午休。

    衛星因為要陪他,便在醫院午休。她在床沿趴下來,迷糊著眼道,「陸一宸,我睡一會兒,十五分鐘後喊我呀。」

    他「嗯」了一聲。

    她伏在床邊,伏在他身前睡過去。

    陸一宸聽她呼吸均勻了,一隻手按在床上,一點點地挨過去,指尖觸上她側露出來的小半邊面頰,唇角勾起,慢慢地笑了。

    年少的愛慕,縱使只是輕輕一碰,也覺砰然心跳,無限歡喜。

    衛星陪了大半個午間,又坐公交回學校上課。

    陸一宸閒著無事,翻了兩本軍事雜誌之後叫來護士,讓她傳話給外科的陳醫生,說有空過來一趟。

    陳醫生便是為衛星治臉上劃傷的那位。

    何家公子傳喚,陳醫生很快就過來了。

    何家在C市的產業雖然鋪排不甚大,但占據的都是高精端領域,而且何鈞的聲望很高,又因為籌辦了六中,接納許多富家弟子在裡面讀書,C市但凡有些名頭的富豪與何鈞都有所來往。

    某種程度上說,何家是C市的人脈中心,何家人說話極為有分量。

    陸一宸叫陳醫生來,是要問衛星臉上的傷。陸公子養病不趕時間,大大小小方面問了許多問題,「傷得重不重?」

    「要不要fèng合?」

    「多久能好?」

    「換藥時疼得厲害嗎?」

    「現在多久換一次藥?」

    ……

    「對了,會留疤嗎?」

    陳醫生本來正滔滔地回答,聽到這個問題不由一頓。

    半秒不到的遲疑,陸一宸已覺察到異常,又道,「不要留疤。」

    陳醫生訕訕地笑著,應了聲「好」。

    眸光微沉,陸一宸冷著一張臉道,「貴院的醫療水準全市有目共睹,我和舅舅都信得過。臉上一道劃傷而已,不至於留疤。」

    陳醫生笑得愈發勉強,「那是。如果這點傷都治不好,我也不用在這醫院幹了。」這句話算是以自己的前途做了保證。

    「勞煩陳醫生了。」

    陳醫生從病房出來,摸一把後頸,觸手一片汗意。他啐了一口,對方不過是個尚未長大的孩子,氣場卻是十足,說話也極有分寸,壓得他一個成年人幾乎抬不起頭。

    留疤嗎?

    那小姑娘說要留疤,何家二公子說不要留疤。

    陳醫生擅於鑽營取巧,早從旁人的談話中得知衛星不過是一個跟何家有點關係的鄉下丫頭,不是有分量的人。

    得罪一個鄉下丫頭,還是得罪何家公子?選擇起來並不難。

    三周後。

    衛星到醫院拆下紗布的那天,對著鏡子映照,發覺那張臉非但沒有留疤,反而比之前更白皙光滑有神彩。

    她到外科去問,「陳醫生,這,這怎麼回事?」

    陳醫生想了想,半天,拽出一句文藝的話,「大概是天生麗質難自棄。」

    「……」

    一張臉又長回了原來的樣子,衛星隱隱生出一股對陸一宸的內疚。以後他怕是還要繼續對著這張不喜歡的臉。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鬱悶地想,留道疤就這麼難嗎?

    陸一宸也在這一天拆了紗布與繃帶。他體質好,恢復很快,其實早就癒合了,只是不捨得放棄能與她獨處的機會,愣是拖到現在才出院。

    班裡的同學受傷住院,按理說高二一班的學生們應該有所表示,過來慰問探望以及在他出院時象徵性地接一接,喊兩句「歡迎回校」等等。

    畢竟,市醫院距六中並不遠。

    然而一班同學全都裝聾作啞,像壓根不知道有這回事一樣。

    衛星只得每天一個人探望,一個人接他出院。

    何鈞見她過來,又拋下一句「公司有點急事我得馬上回去,小星你來得正好……」

    「……」

    她好像每次都來得正好。

    有些出院手續需要本人或家屬簽字。

    衛星是同學,自然不能代勞,便在樓下等著。

    夏季日頭盛,曬得很熱。

    衛星拎著一包陸一宸的東西,移到樹下的陰涼處等候。挪過去後,才發現水杉樹旁倚著一個很帥氣但有點痞里痞氣的男生。

    他穿的是寬鬆乞丐褲和綠格子T恤,跟水杉樹差不多的顏色。

    衛星正一心等陸一宸,沒有注意到他。

    男生夾著快燃到盡頭的煙,見她過來,便將菸頭丟在地上,用腳踩熄了。雙臂抱胸,笑哈哈地道,「美女,我賭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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