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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04:55 作者: 張景賢
南燭卻是皺眉,越來越搞不懂齊恩威在做什麼,他遲疑道,「難不成你知道她在哪兒……」
齊恩威卻是驀地悲愴,眉目下垂,默了很久,才出了聲息,「是我……」,她的喉嚨滾了一下,喉嚨炸裂般地聲音沙啞,「你拿著我的頭髮去做驗證就可以了。放了那些孩子,你會受到比那更多的錢,我還可以告訴你怎麼逃過追蹤的方法……咳」。
齊恩威的身體因為撕裂喉嚨般地劇烈咳嗽而忍不住戰慄。
那戰慄搖晃得南燭一想起他們之間的關係,就突然豁然開朗起來;只不過還有一點疑惑:「那你為什麼不回去呢?」
是啊,葉家就在簡城,齊恩威也在簡城,而且此前還打過多次交道,沒道理她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卻還不相認的,而且聽說葉家的人因為齊恩威工作上的決斷,還幾次為難於她呢。
「我有我的理由」,齊恩威說道。
南燭聽了這個答案是不滿意的,而他也向來最討厭有自己無法掌握或不清不楚的東西了。
於是他頑劣地眯起了雙眼,「那就算我讓我的手下侮辱你也不說,或者用他們的生命也不肯?」,南燭抬起下巴,視線投向已經裝上貨船的貨櫃上。
「那麼在那之前我會先死的」,齊恩威鄭重道,「對我,辱罵或者其他,你可以做別的事情,但身體於我,不僅珍重且潔淨。雖然比起那個,我似乎在這時應該更注重他人的生命,以及考慮到我內心如果拒絕你這提議後,會產生的不安和後悔,還有無法挽回的名譽……」
「雖然別人可能並不會這樣,但,我無法在那之前或之後選擇不死,因為在那之後,噁心我的,不會是我自己,而是別人的眼光了。而且,你也不希望我死的不是嗎?如果我不死,還能遮掩不是嗎?」。
齊恩威邪魅嘲諷地一笑,可奇異地,南燭在裡面竟然看出了燦爛的花海星辰。
他的瞳孔微微睜大,而後視線看向虛無一片的汪洋大海;不知是被看透心思的惱羞成怒,還是其他,他笑著,嘴角帶著一絲殘忍,那些話就一個一個地吐了出來。
「真是討打!好,既然你骨頭那麼硬,又那麼想要那些孩子的話,那挨一拳就放一個」。
撂下這句話後的南燭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懵然的,他回到車上的陰暗處坐著,擔心暴露出來會遭人厭棄,所以試圖將那些腦海中的晦暗想法躲避於□□的焰空之下。
一切混亂不堪,腦袋炸裂最後絕緣於車窗外的小心翼翼地敲門聲----原來是手下過來問南燭最後要怎麼處理齊恩威的決定。
南燭難得眼中沒有以往的果敢,反問了一句,「你覺得怎麼處理好?」
那個手下自然很自然地說出口了,「為什麼要這麼膽小?我們大可以……」,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激動地眉毛亂舞。
「反正她已經被我們打得快沒氣了,扔到海里當做失蹤就行了,還怕她?」。
南燭放在膝上的手心不由得蜷緊,用力閉了下眼睛然後睜開,身體往後背椅上一靠。
「不必了,攻心乃至上之法。她那麼注重名譽的人,毀了她的名譽就好;而且她的家族那麼想找回她來對她好,那就讓她死在他們的手下就算兩清……這樣也可以和兄弟們交待,這樣就夠了」。
如約定般的,南燭在烈日當空下走到已經倒在地上的齊恩威面前蹲下,在沒有一絲雲跡和綠樹的背景下笑了笑。
陽光打在南燭的腦後,齊恩威盡力眯著眼睛,也沒有看清他的表情,卻感覺得到他的視線在自己臉上徘徊。
然後隔了很久,她聽到了似乎來自天空的聲音。
「我知道你這種人沒死,總有一天會報仇的,而且還是很漂亮地報仇,因為總有一天我會落單沒有防備;但我也相信你的正直,重信譽----所以,如果我不說你那事,你也不可以向我報仇、對我有偏見……」。
不過不知為什麼,南燭說到這,突然又緘默不語,但想了想,卻還是搖了搖頭。
「算了……你答應嗎?」,南燭詢問道,看清她的狀況又加了一句,「如果你不能動的話,就閉一下眼睛」。
齊恩威的口腔和鼻腔里都滿是血液,血塊凝結的硬塊堵塞,似乎本就感冒腫大的喉嚨更加疼痛嘶啞,她的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怪異的低聲,試圖想要說出一些什麼來。
而她的眼角不知是生理的痛楚還是深入大腦皮層的各種情緒交織,就像是瀕臨死亡流下的眼淚,才剛落下就被風捲走,滾落沙塵,在炙熱的空氣熱浪當中,她緩慢地閉了一下眼睛。
南燭看見她那緩慢至極的動作,莫名地想起以前打交道的時候,她也是個挺愛流鼻血的人,天知道,她那那麼秀氣的鼻子裡面,怎麼就能流出那麼磅礴的血液呢?他不明白,也不敢明白,所以只能落荒而逃。
當所有人都離開的時候,齊恩威就在這破敗的碼頭,望著不遠處是一望無際的天空,她的心和思緒就像海岸上破敗的沙礫----一盤雜亂。
而她現在也渴切地想像一粒沙子那樣,安靜地待在靠近海岸的沙灘上,被海浪輕柔地拍打,再捲入深不見底的黑暗海洋里,盡情的哭泣。
而當那咸澀的海水灌溉充盈她那日曬乾皺而傷痕累累的傷口,便會爆體散落,不必用力地,就飄蕩到一個不知名的小島上腐爛,沒入地下無法穿透聲響的黑暗裡嚎啕大哭……
啊,對了,至於說為什麼會有那樣的錄像存在呢?
據繁城宗家的人說,因為那是為了避免被同伴出賣,所以共同創造的威脅、甚至可以保命的東西,這計策很抓住人性的弱點,只不過忽視了一點----而這點現在也在宗盡白的綠色信封上閃現的,那就是人心的不可靠和感性復甦的不確定性。
不過說到底,南燭所做的那些事情的用意的確是達到了。
而也果真,齊恩威真的因為毀了名譽,而遠離這塊爭端是非的中心,不過看樣子是沒找尋到真正幸福的人生其他意義,卻還是如同他所想的那樣,死在了葉家的逼迫之下,從這件事情的的長遠意義來看,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綠信封
那段當年真正的□□視頻在各大廣告電視、電腦上強制播放結束,可能是因為太突如其來,給所有人一種不可置信的感覺,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有些莫名其妙。
只是那種看似很普通的東西,可又應該有一種鋪天蓋地、很嚴謹重要的事深入人心,給人留下劇痛的印象,不然這可太不像樣了,畢竟那也太沉重了不是嗎?齊恩威可是受了那麼多苦了的。
可其實換一種角度說起來,這又和現在在看視頻的其他人毫不相關的樣子,就算要難過,他們對齊恩威這個人除了名字以外一點也不熟悉,又該如何安放那種感傷呢?
然而,就當所有人以為那監控的錄像播放完了之後就沒有其他東西了的,沒想到緊接著錄像的結尾,赫然就是齊恩威靠在山海石柱上,輕輕哼歌、吹口哨那樣沒精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