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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04:55 作者: 張景賢
那一瞬間,休斯曼簡直想不顧自己的全身狼狽,把情況弄得更糟一點,但他一世修養的理智情誼告訴他自己,現在走才是最明智的決定。
所以說到底,休斯曼只是瞳孔放大了幾瞬,然後就面無表情著又拉上了門離開醫院,徒留背後蕭索的院林陽木樹影輝映成雙。
休斯曼是打定主意不再見到牧江奈生的,畢竟,牧江奈生都表露出那麼明顯意味地不想見到自己的「打臉」舉動。
所以他回到木屋收拾東西打算即可離開,然後再也不管這一切的破事了。
而離開之前,他還要把相機里牧江奈生所有的影像全部刪除,不管是天南海北,那將會是他們今生唯一的交集了。
……
沉默,一如既往又始終如一地沉默。
休斯曼原本氣勢洶洶信誓旦旦地要刪除牧江奈生的影像,可卻在打開他的隨身攝像機,看到那樣的錄像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因為直到現在此刻休斯曼這才發現,原來在自己摔下那一片深沉朦朧的深海意識當中之時,那一片溫暖的覆蓋並不是他潛意識的渴望,而是真切擁有過的牧江奈生用身體溫潤過自己的體溫。
是因為牧江奈生脫下衣服給自己保暖,一直用體溫溫暖自己冰冷的手腳----這麼看來,原來在自己摔下山坡失去意識之後,是因為牧江奈生,自己才得以只是受了些涼而已,反而是那個愚蠢的人把自己凍慘了才會急救進了醫院。
說到這,休斯曼差點都不記得了,原來他還來了句錄像模式,直到現在他才突然記起來了,可能是因為之前牧江奈生老是走在他的面前,那種光影下的動感他怕永遠再也沒有機會欣賞所以才會下意識選擇錄影的,沒想到卻有現在的奇妙。
休斯曼就這樣看著看著影像中的牧江奈生在自己身旁抱著自己從日落再到天黑,再從天黑到日明……當然這期間牧江奈生還試圖想要背起自己拖行,但無奈身高和體重的差距,他只能選擇放棄。
而在那時候,牧江奈生除了給自己捂手捂腳以外,也不是什麼都沒做,在他終於似乎期待及時救援無果後,他的一切防備和精力似乎終於消失殆盡----因為他的唇最後終於印在了影像中自己的額上。
似疲憊又似疼惜至極的一吻,卻又聖潔地不帶一絲情感。
一吻,平息了休斯曼心中的怒海滔天,又吹起了他心海的縷縷漣漪,蔓延天際。
這漣漪波及到了休斯曼再次出現在牧江奈生病床之前,不過即使牧江奈生表現還是淡淡,但休斯曼的內心卻不再那麼痛苦了。
休斯曼的眼看向牧江奈生,也不知怎麼問了一句,「你……你沒什麼想說的嗎?我看到了我之前的錄像了」
休斯曼以為自己都這樣拆穿了,牧江奈生會說些什麼的,不過牧江奈生卻只是眉微微一挑,仍沒有看他,看樣子是打算沉默到底了。
休斯曼無可奈何,只好採取特別方式,不過也是直到休斯曼壓在牧江奈生的身上,用最原始的力量壓迫,那種突如其來的異樣感才讓牧江奈生瞥頭了一下,然後他沉悶了一句。
「你不是很喜歡當攝影師嗎?手廢了不能按鏡頭,腳廢了不能跑怎麼辦?」
這意思就是休斯曼得了便宜,手腳沒有凍壞就別來他這個凍得慘兮兮的人面前賣乖了?
休斯曼發現他越大越來越不理解某些他本應該很輕易理解的東西,不知道是他越活越自我還是只對牧江奈生幼稚以外,他就是不敢斷定那是不是牧江奈生對他賭氣還是認真之言。
猶豫了很久,休斯曼輕輕地問了一句,「那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休斯曼覺得若是牧江奈生是前面的那種意思,那麼應該只是看自己一眼,為自己的遲鈍而無語,而若要是後一種的話那他應該是嘲諷地笑笑----雖然牧江奈生的情緒並不外露,但休斯曼自信只要自己多觀察,肯定還是能在其中尋得一些縫隙的。
但誰也沒想到,牧江奈生只是漠然一句,「我現在沒有任何感覺」。
這是說自己還是冷的沒有感覺嗎?休斯曼怵著眉頭不知所以然。
然後他又倏然有了新的疑問,「那你怎麼不打電話?不是說好了會半個小時確認一次的嗎……」
休斯曼說到這的時候,牧江奈生終於有些情緒了,他似乎很不想提起似的切齒,眼神有些閃躲。
「誰叫你那麼跌下去……害我嚇了一跳手機都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可能是摔壞了」,牧江奈生微斜唇角,若有所思了一句,自顧自地陷入了縈思。
休斯曼一聽這話就不得了了,急哄哄了一句,「那你不會先回去找人過來嗎?」,休斯曼說完之後,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對牧江奈生是一副「你看上去傻得可憐」的滿臉嫌棄。
而牧江奈生見休斯曼這副責怪樣子,不禁也有些惱了,有些鮮活的樣子彆扭又「猖狂」地瞪著溫潤的雙眼氣得倒仰,「所以敢情你是叫我要把你扔在那邊被狼叼走嗎?」。
牧江奈生這麼一句,緊接著又自顧自地撫了撫胸口,眉目間有些郁色,「算了,你別跟我說話了,我現在的心情有些複雜……」
牧江奈生看似堂然實則有些慌亂閃躲地想要躺下,把身體側向另外一邊避開休斯曼的視線,卻沒想到休斯曼問了一句,使得他預期要做的事情都無法整理思緒了,因為休斯曼問的是。
「那你愛我嗎?」
是的,那你愛我嗎?休斯曼分不清牧江奈生到底是在可憐他還是真的把心壓在了心底最深處,他分不清楚牧江奈生的心意,所以只能最直接地詢問了。
而牧江奈生只是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休斯曼不禁失望不已,但腦海中卻糾纏著心緒不舍離去。因為休斯曼雖然對牧江奈生的沉默(也就是他認為的拒絕)而難過,但他還是眼神哀傷地偷偷看著牧江奈生側顏,希望他能回心轉意。
而直過半晌,休斯曼這才慢慢反應並且漸漸意識到自己的武斷太過----因為這次要不是他實在盤算著還有可能不甘願離去的話,那他還沒能發現這個問題,而那也意味著他就很有可能又錯過牧江奈生……
也就是休斯曼這麼停留這也才發現,原來牧江奈生那沉默並不是拒絕的意思,因為牧江奈生的眼還靜靜地凝視著他,而那眼中的瀲灩,是肯定的意思。
休斯曼突然想起多年前牧江奈生那時說過的話,回味過來不禁大吃一驚。
「你,你當時說不肯雌伏於他人之下的意思是……」,休斯曼的眼睛瞪大,充滿著不可置信。
「是我不願做下面那個人的意思」,牧江奈生淡淡一句。
「那你當時為什麼說話那麼慢,不解釋一下啊!」,休斯曼氣急敗壞。
「那你為什麼不耐心一點呢?」,牧江奈生睜著琉璃般的眼睛側頭,反問了一句。
休斯曼聞言無法,因為的確是自己的錯,造成的也就是自己的損失,所以只能無言,含淚自吞,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