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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2:04:55 作者: 張景賢
    所以她才會那麼嫉妒她做什麼事都似乎很輕而易舉似的,從大學開始的時候就是。

    陸寒心當時在知道季曉宇想辦法來救路亦北的時候,就知道她這輩子是無法擁有路亦北的----

    雖然在戰地里他留下的舉動,還讓她曾以為有那麼幾分渺茫的希望。

    可季曉宇在其他場合,包括在這件事上的做法,都比她勝過幾籌……無論從前還是以後,出身或是歸途,她都比不上季曉宇的。

    可她自己能做什麼呢?

    陸寒心曾想,如果她在當時最狼狽模樣時,還有人會喜歡她的話,那大概就是真愛吧!

    可她自己不也是喜歡上了路亦北當時初見時的樣貌,和他風度翩翩的舉止嗎?

    如果他之前是個她特別討厭的類型的人,那麼她不曾愛過那樣原始勃發的路亦北的話,又談何真正愛上路亦北這一說呢?

    陸寒心因為允許了自己嫉妒心的發酵,所以在路亦北臨行前的一晚做了一件錯事。

    她把他當天的藥停了,讓他的有些恢復的意識又模糊了些。

    然後,她把自己脫了自己的,赤條條得像張白紙地到了他的身上----就那樣,剝奪了他拒絕出軌的權利。

    那一夜過後,陸寒心就想,無論他留下來的原因是因為他到底是真的聖人,還是也喜歡自己,她都不想管了。

    把自己作為女人的初次獻給他後,她只能卑劣地想,她總算得償所願了吧!

    她所喜歡、痴迷他的這樣的性情,不過是因為他生在好的地方罷了。

    因為如果同一張臉,卻是在底層,或在漁船上長大,長大後也是滿臉風霜悲戚的臉,那麼她也有很大程度不會喜歡上那樣的面孔,而且也不會有機會遇到他。

    她愛上的,並能夠感到認同的,不過是那個造就他這樣的人的國度罷了,是他身後所代表的,那種造就他這樣的人的環境、社會文化而已……

    因為她嚮往,所以才想往。

    陸寒心在第二天回難民營看見已經空蕩蕩的床鋪時,縱然內心已經建設過了許多,但鼻子還是突然酸了起來----

    那,大概,他是誰都可以取代的吧!

    只要遇上和他同樣環境出生所造就的那類人就可以了吧?這世界上有類似他那樣性情容貌的人她也會喜歡上的,所以不用這麼偏執……

    只不過,為什麼,為什麼她會這麼捨不得呢?

    就像心突然被挖走了似的卻還活著,她也不知曉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奇遇,如果當初沒遇到過他就好了。陸寒心不由地心想。

    回歸現實的生活總是流於平淡。

    路亦北仍舊和陸寒心有交流,但僅限於日常生活當中的友善。

    陸寒心也不知為什麼開始不穿路亦北設計的Prince系列衣服了,好像是覺得自己如此身份不適合這麼奢侈的品牌,或是下意識抵制吧!

    畢竟她以前可是粗布藍褂行走于田間的人,本就不是高雅,又何必強求。

    而路亦北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卻也什麼都沒說,只是也漸漸沉默了些。

    「你為什麼要吃這個啊?」,路亦北有時會問她問題,但卻老會被她毫不掩飾的直白話語打敗。

    「因為我沒有其他東西吃啊!」

    在這樣沒有路亦北不再介紹季曉宇給她認識的情況下,他們兩人的相處倒算絕佳,附庸風雅的事也不算少做。

    直到有一次路亦北非給她試用他新開發的漱口水,陸寒心吐了。

    最初她以為是腸胃問題,後來又以為是沒注意休息好的原因,再後來又以為是多重併發症引起的症狀……

    直到後來,從醫院檢查回來,她才知道了具體的原因。

    癌症,三個月,懷孕。

    她當初在戰地里被抽走那麼多管血後,就知道自己肯定會早夭,加上她少年不知道保養,情緒多端,做事殫精竭慮和不顧後果的品性來看,她也不可能是那種長命的人。

    只不過她卻沒想到這麼快,而且還是以這種方式。

    她知道她的抵抗力是下降很多,顯瘦也在所難免,只是摸起仍然乾癟腹部,陸寒心不知道該怎麼向它說抱歉。

    它只是她從路亦北那裡偷來的一粒種子,到現在也並未發展成一個生命體,什麼也代表不了,解釋不了----

    卻還憑空地讓人覺得感傷。

    陸寒心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生下這個孩子的,她的生命還有三個月就走到了盡頭,再怎麼挽回都已了無生機。

    可她還是想好好的感受一下當一個母親的感覺,並且也很快做了這個決定。

    雖然她曾經也是想做個轟轟烈烈,追求狷狂華彩人生,不畏傳統的人,但臨了到頭,她卻什麼也不想,就只想像正常生活的軌跡那樣,度過她最後的人生而已。

    她跟她所有的朋友謊稱,她要去一次旅行,也並不刻意,

    就跟以往的一樣,她一個人買好所有小孩子,從顏色到款式,無一不精。

    才不像她自己,隨意進門,挑了自己需要的東西就走,買的是便宜的,也不吃藥,無法吃東西就喝它們榨的汁水維持……

    她不敢讓人知道,也不太睡覺,只是在購買好一起的東西好,費力把家裡做了個大掃除----

    把她的春夏秋冬衣物都洗乾淨整好,把其他東西也歸置好,整整齊齊地放在儲物間裡。

    她的一切可把握的東西,都已經深深地在她腦海里構成了她在這世界上存活二十多年來的對世界的一切認知和擁有----細膩,卻不為人知。

    她有幾件衣服,幾套家具,幾種心緒信仰,全都在她的腦海當中,她緊緊的抓著,就像是最後一根稻草。

    而終於有一天早起,陸寒心眼前白茫茫一片時,她心想,終於看不見了啊!

    可她又瞬間懊悔,無法在有體力,和有視力的情況下,再去看看她這個自己也奉獻了一份力量的國家,也是以後路亦北和他的孩子也要生活的地方----

    他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國家的文化才來到這裡的吧!

    不過想要遇上的世界卻不是她而已。

    陸寒心在醫院病床上躺著的時候,護士堪堪地為她的失眠給她打了安睡針,陸寒心卻一直不肯閉眼,最後護士長都過來了。

    「你為什麼不睡覺?」

    「我想多看這世界一眼……」

    「你又看不見!」,那護士長好笑的一聲,雖然仍是笑著,可卻不免漏出一點看傻子的樣子。

    是哦,陸寒心想,她的確看不見了,還睜著眼乾什麼呢?

    當初抽血針頭種下的病理,已經侵蝕了她的肺部,五臟六腑,她甚至……只能聽到自己混著灼熱氣息不規律的呼吸聲。

    於是就在這種呼吸聲中,陸寒卻驀地心想起她以前在田裡用純體力與自然勞作時的汗水。

    她一個人坐在空氣潮濕的教室陰暗角落,眼睛潮濕,暢想著未來的樣子。

    還有,就是她遇上路亦北後,就把心給丟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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