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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59:55 作者: 澹樗玥
    陸依琳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躺在病房裡,低著點滴,雪白的牆上散發著那種死寂。

    「姐,你醒了,嚇死我了,來喝點水吧。我給童哥打電話,他手機沒開,出國出差了嗎?」 保姆什麼都不知道的對陸依琳說著。

    陸依琳沒有咬住遞過來的吸管,淚水從眼角不停的滑落。「姐,你們還年輕,還有機會!想想啊,我心裡也難受啊,那麼活潑可愛的孩子,怎麼能說沒就沒了呢,但人總是還要活下去的啊,你這樣不吃不喝,受不了的!」 陸依琳默默地閉上了眼睛。「睡吧,好好睡吧,睡一覺起來,就全忘了吧!」 但是這一覺睡過去,陸依琳就沒有在清醒過來,她整天抱著童瑾瑜以前抱著睡覺的兔子,把自己的情緒和記憶鎖在了過去。再次見到陸依琳是在童聖唯出庭的那一天,他看到失魂落魄已經不認識任何人的陸依琳,心疼不已,他知道,兒子的離開,家庭的劇變對陸依琳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畢竟她曾經是那麼驕傲的活著,畢竟她曾經是住在離天堂最近地方。而如今,容顏憔悴,精神恍惚,口中依然哼著曾經唱給兒子的那首歌,懷著抱著的卻是那只有些髒兮兮的兔子,童聖唯坐在被告席上,遠遠地看著這樣的陸依琳,心如刀割。庭審結束,童聖唯在法警的示意下,見了親人,陸依琳看著淚流滿面的童聖唯,她已經不認得他了,但是她輕輕地抹去了他臉上的淚痕,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她揮了揮手,好像一個等著他回家的小孩,滿眼期待。童聖唯被判入獄三年,就在入獄後沒多久,陸依琳額母親收到了一張支票以及國外一家療養院的入住材料。在這裡,這個支離破碎地家,這顆千瘡百孔的心,陸依琳的母親帶著她,承載著太多的傷痛和淚水,離開了。

    裴梓喬在離開之後,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她這樣究竟是逃避還是成全,是勇敢還是懦弱,她寫給amr的好幾封郵件都沒有得到回覆。很久以後,從朋友的一封郵件中,裴梓喬才知道就在她離開的一個月後,amr已經不在了。Amr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很多年前,嫁給了敘利亞的一個高級軍官,敘利亞戰爭爆發之後,amr想方設法去找尋他的妹妹,可她的妹妹在反政府武裝占領的區域,沒多久就音信全無了,amr心急如焚,他沒有告訴任何人,獨自踏上了那片戰火紛飛的土地。Amr在敘利亞經歷了些什麼,裴梓喬無從得知,只是大概聽說amr最後一刻的那個畫面,他們乘坐的大巴正在過橋返回阿勒頗,突然被一顆炮彈擊中,大巴順勢翻車,隨後槍聲四起。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們,是無法想像戰爭在現實中是以何種面貌呈現的,amr和裴梓喬都不曾想過當初那一句我會去看你的承諾,竟成為無法實現的承諾和遺憾。來不及說再見的告別,是最沉重的傷痛,曾經在她絕望無助的時候,是amr的安慰和開導,讓她重拾努力向前的勇氣,讓她感受到了關懷與被愛,一次次的拒絕,換來的始終是不離不棄地陪伴,哪怕相隔萬里,哪怕只是朋友,只有裴梓喬需要他,他一直都在。而如今,生命中出現的這兩個重要的男人,一個個的離他遠去,都以一種近乎決絕的方式,斬斷了他們之間的一切。裴梓喬手中那張跟amr笑的如此燦爛的合影,本應訴說著一個友誼地久天長的傳奇,而不是在笑容的那一刻成為永恆。沒有開始,amr的成全放開了彼此的手,沒有結束,amr的離去鐫刻了一生的遺憾。人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能夠清醒過來,才知道珍惜與後悔。在自己孤注一擲的愛情中,遍體鱗傷,在他人無怨無悔的付出中,揮之交臂。在曾經命運交錯的路口,她曾是那麼篤定的選擇,到頭來,一無所有。她跟amr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她已經看不清了,她不禁想著,如果當初能夠及時放下,amr是不是就不會死,自己是不是就會比較幸福,可如今,夜那麼長,卻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了。

    淚水無法洗刷鐫刻在靈魂深處的悲傷,悔恨無法遺忘塵封在記憶深處的苦痛,花樣年華,在人生最好的春季,曾經那綻放的燦爛,空氣中那殘留的芬芳,伴著宿命般的短暫,飛花落雨,還大地一片寂寥,當清晨的陽光再次灑下,仿佛一切從未發生過,花沒開過,我們不曾來過。蘇妤在萬念俱灰下用死亡去尋求解脫,陸依琳在重創之後,無法承受,精神崩潰,蔣瑤在自欺欺人的謊言中,獨自舔食著身體與心靈的傷口,人生如飄絮,忽如陌上塵。沒有歲月可回頭,也無深情共白首。她體會了太多的幸福,也承受了太多的悲傷,冥冥中太多的相遇,也註定了沒有結局的分離。如果人生起落是她無法逃避的現實,明天一定要比今天更勇敢一些,如果藏不住內心深處的悲傷,那就學著現在比之前笑的更多。往事如煙,生命如此短暫,生活之所以艱難,命運之所以坎坷,是因為只看到,只記住了那些苦澀和傷痛。無數次的告訴自己勇敢,無數次的承諾自己堅強,無數次的暗示自己樂觀,也許未來依舊很難,很孤獨,但是這一次,裴梓喬告訴自己一次就好,一次選擇性遺忘就好,記住曾經跟姜駿軒的甜蜜,記住曾經跟amr的溫暖,只有這樣,她才有勇氣的笑著面對明天,笑著更喜歡如此孤獨的自己。

    ☆、訴不完無盡的思念

    收到陸依琳郵件的那天晚上,蘇妤輾轉反側,一夜未眠,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陸依琳也在法國,她現在的這個樣子怎麼能夠出現在她面前,長久的思念與孤獨最終戰勝了那膚淺的虛榮,她要見琳琳。塞納河畔,咖啡飄香,河面泛起的漣漪,如水晶般光亮璀璨,歷史的風訴不盡拉丁的情懷和左岸的浪漫。沿著聖佩爾街,走過始建於1831年的卡盧索橋,在塞納河上30幾座風格迥異的橋中,它並不算起眼,沉重的石頭搭配灰黑的基調,褪去了花哨的修飾與後天的雕琢,將中世紀的輝煌,洗盡鉛華後,烙進巴黎的靈魂里。讓蘇妤無比意外的是,眼前這個瘦的弱不禁風的女人,就是曾經那個不可一世,冷若冰霜的驕傲公主。她看上去是那樣衰弱與憔悴,眉眼間寫盡了歲月的滄桑。蘇妤穿著寬鬆的格子襯衫,牛仔褲,略顯凌亂的頭髮與以往的形象大相逕庭。兩個人什麼都沒有說,隔著一段距離的彼此,默默地注視著對方,淚水在眼眶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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