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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59:55 作者: 澹樗玥
    但是生活似乎並沒有給予她這樣的選擇,她越是想要掙扎,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無情的將她急速地推向人生的死角,在這片漆黑和壓抑中,她只能默默承受著。就在裴梓喬以為一切都該否極泰來的時候,她收到了學校的勸退信,從沒學過高等數學的她,依稀記得第一節歐盟經濟學,教授是用英語講的微積分,當時那種聽不懂又睡不著的痛苦,對她而言曾是身心的巨大折磨,在無數個夜裡,她反覆問著自己,為什麼要學這樣的一個專業,因為當時她別無選擇。只有裴梓喬心裡明白,從來她都沒有拒絕的權利,在她面前只是一條只能前進不能後退的路,再苦再難,再多的淚水也只能堅強的走下去。這一次,她又面臨著無路可退的絕境,學習真的是一個持之以恆的事業,一時的奮發圖強,從根本上並不能改變什麼,一時的榮耀,只會在再次跌倒的時候,摔的更重,傷的更深。裴梓喬用顫抖的手,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著信上的每一字,她甚至懷疑這封信不是寄給她的,信上的名字並不是她,她小心翼翼的在字裡行間中尋找著一種起死回生的可能,從心理學的角度上來講,悲傷分為五個階段,否認,憤怒,協商,沮喪和接受,裴梓喬深深的在拒絕承認中自欺欺人,她幻想著無數的可能性,在海市蜃樓的假象中痴人說夢。她將信撕了個粉碎,第二天,她仍裝作如無其事的繼續去上學,沒想到,一天後,她收到了同樣的信,只是這一次是一封掛號信。再也沒有欺騙自己的理由和藉口,一切對她來說都已經結束了。

    同樣的,她所不知道的國內也發生著天翻地覆的變化,蔣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與羅西結婚了,她沒有通知任何人,當然也包括曹禕飛。沒有人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跟曹禕飛結束的,也沒有人知道又是什麼時候她跟羅西交往的,一切都跟謎一樣。當裴梓喬知道的時候,蔣瑤已經跟隨羅西定居到離瑞士不遠的一個風景如畫的義大利小鎮上了。沒有人關心過曹禕飛的心情,曾經的金童玉女就這樣無疾而終,曹禕飛在自己的研究崗位上鬱鬱寡歡,他辛辛苦苦的研究報告,卻在遞交上去的時候,被更改了署名,他怒不可遏的去找領導理論,然後卻得到了這樣的答覆,既然培養了你,那麼我是栽培你的伯樂,是我給了你機會研究並初步取得成果,那麼現在就是你回饋的時候,更何況,我在你的研究基礎上進行了進一步的探討和延伸,科學的進步都是對前人研究的總結和升華,牛頓也是站在偉人肩膀上的,如果還能再寫一個名字的話,我一定會把你報上去的。一切看起來是那麼坦率自然,一切又是那麼荒誕可笑,當真正做研究的人成為一個工具,一個不斷幫助別人向上爬的工具,那一刻是作為科研人員的莫大的悲哀,聲嘶力竭的控訴宛如在真空中傳播,沒有人聽得到曹禕飛心死的吶喊。當你不夠強大的時候,你只會被淹沒和遺忘在時間的記憶了,曹禕飛深深的明白這個道理,愛情與事業的雙重打擊,讓他無法在國內自由的呼吸,他一氣之下重重的摔下了門,從那天起,他再也沒有回去。他無疑是無比勇敢的,很多人抑或屈從於階級的淫威,抑或被迫接受無力改變的現實,抑或逃避在自己的世界裡視若無睹,沒有人有反抗甚至是仗義執言的勇氣和能力,畢竟再大的暴風雨之後,一切還是會歸於平靜,這片曾吞噬一切的大海,不會記得在無情的浪花下拍翻過多少小船,又有多少小船能夠依舊懷揣著夢想駛向心中的彼岸呢?不知道過了多久以後,也不知道聽誰說的,曹禕飛去了美國的伯克利大學,他走的是那樣的悄無聲息,那樣黯然神傷,在那個落寞的背影之後,快樂曾那麼近,如今隨著那架遠去的飛機還大地一聲轟鳴,一片寧靜。

    然而此時的裴梓喬自顧不暇,她把自己鎖在房子裡許久都不敢出來,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如何學會接受,這時她才想到了許久都不曾聯繫的父母,在視頻的那一頭,她看到了無比憔悴的母親,她追問著父親的情況,母親也總是含糊其詞的說,你爸今天累了,睡了,然而這一次,裴梓喬懷疑了,她咄咄逼人的說道:「那你去叫我爸起來,我就跟他說兩句話。」眼看著再也瞞不住了,姚素娟的淚水瞬間奪目而出,她小聲的說著:「你的父親病了,剛做了手術,還在醫院,當時醫生說可能是肺癌,後來割了半片肺,是良性的,現在沒事了,我一直都不敢告訴你,可是當時如果真的是癌症我回來怎麼跟你交代啊。」說到這裡,姚素娟泣不成聲。萬里之外,視頻那頭的裴梓喬更如晴天霹靂一般,「媽,你在說什麼,你在說誰?不可能的,我爸每天都跑步的,他之前還跟我說他跟驢友團去穿越了十幾公里呢!」 裴梓喬整個人懵了,反覆問著。

    「現在已經好了,真的,沒事了!」姚素娟看著狀態越來越不對的裴梓喬趕忙安慰著。突然間,裴梓喬如同瘋了一樣大喊:「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既然當初沒有告訴我,為什麼偏偏要現在告訴我?」裴梓喬的精神早就瀕臨崩潰,還沒等姚素娟解釋,裴梓喬掛斷了視頻通話。下午的陽光暖暖的,灑在窗外的青草上,微掩的窗戶,隨著窗簾的飄動,夾雜著綠草的清香,拂面而來。裴梓喬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臂,腦海中不斷閃現曾經跟爸媽開心的場景,她開始質疑自己,是不是當初的這個選擇就是錯的呢,究竟還有什麼理由要留在這裡,對,駿軒,她還有駿軒。「你回來,我們就立刻結婚。」 這是他對她的承諾,她從抽屜里拿出了駿軒曾向她求婚的那枚戒指。雖然它並不值錢,就是在夜市地攤上買的,但是這裡面包涵了多少信任,多少期待,多少幸福啊。裴梓喬想要回國了,長期借宿在朋友家裡也不是長久之計,這裡的一切已經傷透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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