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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58:52 作者: 祁安娜
    果然,開場不到10分鐘,那種疏離的調子就讓我確定了他的話。

    「電影是2002年拍的。十年後,我在東京柏悅,那裡沒有一點兒的更改,和電影裡完全一致。」他在回憶,陷入迷離:「電梯裡鏡子上冒出的銅鑄狗頭,從房間窗外望去的摩天樓群,52樓紐約酒吧的方柱燈,在那裡演出的西方爵士樂隊……」

    「和你女朋友一起去的?」

    「沒有。我一個人。」他望向開始飄雨的窗外。纖小的雨點好像細碎的南非紅茶,在明亮清幽的路燈光源內漫舞。

    「這是第一次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下雨。」我說。

    「好像是的。」

    「這個夏天雨水很多,但每一次我見到你都是晴天。有一次我過來的路上下了一場雨,但當我看到你的時候就停了。」我說。

    「我記憶里也沒有下過雨,在和你的每一次見面。」他說。

    他像是我生命里忽至的陽光,在漫長的十年陰霾後,終於放晴了。我開始想要知道更多他的過去,如果還沒有準備好談那個看來傷口尚未癒合的唯一女友,那談談Siri:

    「你和Siri為什麼那麼短暫?這個可以問嗎?」

    「當然可以。她沒跟你說過嗎?因為她很奇怪,很戲劇。我只能避開她。」他說。

    「不會吧?!Siri是個很真實也很務實的女孩。」我很驚訝。

    「我們一共約會了四、五次吧。最後一次見她,在那個室內樂酒吧,她喝了兩杯就抱著我開始哭,我又沒說錯什麼話也沒做錯什麼事,她就那麼莫名其妙的大哭,非常戲劇。」他接著說:「她嚇到我了,而且真的很尷尬,那麼多人用『瞧這個混蛋』的眼神看著我。之後過了一一禮拜,她發了一條簡訊給我:『William,為什麼你不喜歡我?』」

    「然後你就不再理她了?」

    「我沒回復,她也沒有再和我聯繫。」

    我笑起來,Siri確實挺愛哭的:「她那會在離婚。」

    「噢,這個我不知道,她說她是單身。」

    「糟糕,我不小心出賣她了!」我捂住嘴。原來Siri沒有她自己說的那麼無所謂,她也曾無望的沉迷於他。她不愛John,不是為他而哭。

    「這沒什麼關係了。」他說:「不明白為什麼你們女人總是要糾結這個種無聊至極的問題,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況且我和她才見了幾次面就問這種問題,實在無法繼續。她想知道什麼?簡單的喜歡,是的,不然我不會第二次約她。但一見鍾情是不存在的,愛是建立在更多事物之上的,並非只是簡單的感官沉迷。」

    「那你喜歡我嗎?」我非常想問,忍住了,他已經說了這是一個愚蠢又無聊的問題。

    晚上他想讓我回去,說不想我看到他生病的狼狽樣子。

    「我不會嫌棄你的,蘑菇頭都沒嫌棄,怎麼會嫌棄你生病的樣子?我看著還是帥的像同性戀一樣。」我說。他笑了,讓我留下了。那個長周末,整整三天我們都呆在一起,我穿他的白色亞麻襯衫。最後一夜,我還是沒忍住,換著法兒的問了一個蠢到無藥可治的問題:

    「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有喜歡我嗎?」

    他陷入沉思,想了好久,最後才答到:「當然喜歡。」

    不得了了,我大腦里開始畫蛇添足並展開了五顏六色想像的翅膀:「他為什麼要想?為什麼想那麼久?他不喜歡我!我多麼愚不可及!我居然以為自己衝過了三個月的魔咒就得到了他的心!我真是一隻笨鵝!……」

    因為腦子裡一鍋漿糊,我不想再聽後面他說的話,但隱隱約約還是聽到了:「當然喜歡……非常,非常喜歡……這是不一樣的Basil,你不一樣的……」

    「我要回家了。」我面無表情。

    他吸了一口氣,有些沉重:「好吧。」

    送我離開的時候,他抱著我,比平日更久:「安全到家給我簡訊。」

    「嗯。」我的臉埋在他的胸前,垂著雙臂。我忘記了自己應有的氣質和理智,像個不懂事的少女一樣悶悶不樂,發著不必要的小脾氣。卻沒有覺察到他的有氣無力並不是來自於感冒。

    ☆、暴雨將至

    回到家後,我依然悶悶不樂,息了車燈坐在黑暗裡。拿起手機,沒有發簡訊,而是直接撥電話過去,他接起來:

    「到家了?」

    我不說話,電話那頭也沉寂了一陣。

    「你怎麼了?」

    我還是不說話,黑暗與沉默持續了似乎很久。

    「我沒怎麼。」我終於開口了。

    「你有事。」

    「我沒事。」

    「我知道你有事,你要跟我說嗎?」

    「沒有,我很好。」我沒好氣的說。

    「Basil……」

    「晚安。」我說。

    「晚安。」他話語剛落,我便掛了電話。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變得如此敏感多疑,其實我想要的真的很簡單,我只是想要一個毫不猶豫的肯定,用語言來表達的肯定。女人認為很重要的事情在男人眼裡只是無理取鬧,William常說男人和女人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物種。陷入愛情的女人智商會降低一點兒沒錯,這麼久以來,我一直控制的好好的,那一夜,也許是覺得委屈,也許真是沒事找事,但我給自己的藉口是:我也是個普通女人,我不完美,我也會犯錯,我偶爾也會作,也會矯情。

    那一夜,我睡的不安穩,斷斷續續做了很多夢,醒來都不再記得。

    接下來的連兩天,都沒有他的電話和簡訊。通訊世界忽然變得如此安靜,三人簡訊群里也沒有動靜,其他朋友或同事也沒有人和我說話,全世界忽然安靜到就連一封垃圾郵件都沒有。第三天下班回家,95碼每英里超速飛奔在295號公路上,天際的灰雲,一層一層,幾乎疊到地面,快要倒塌下來。氣壓很低,不想說話。

    夏時制快要結束,六點,天色漸昏暗。回到家,沒有開燈,泡了一壺竹葉茶,一個人坐在微涼的傍晚,看著薰香的煙冉冉向上,又在忽來的一陣風裡被打散,亂了方寸。

    「叮!」的一聲,手機簡訊的鈴音清脆的劃破了封凍的寂靜,水管里的一滴水滴落在放滿水的浴缸里。我伸手去抓桌上的手機,卻不小心碰掉了摔在地上。彎腰撿起來,是William:

    「我上個禮拜定了兩張話劇票,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叫Time Stands Still,11月18日晚上,你去嗎?」

    「我去。」

    之後寂靜又重新回來,低氣壓繼續蔓延,有些缺氧。我躺進浴缸,沉入水底。

    隨後的幾天裡,手機又開始了可怕的安靜,像是好像所有人都說好了一起迴避我似的。我不停的刷手機,幾乎以為它壞掉了。周五晚上,我沒忍住給他發簡訊了:

    「明天周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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