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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58:52 作者: 祁安娜
    「好吧,我算是第三代愛爾蘭移民。」他哈哈大笑起來:「祖上是否和義大利有關係我就不知道了。」

    「噢,對了,你還好吧?剛才……」他收住笑容,很紳士的詢問。

    「噢,天!」我很尷尬:「還好吧,就是剛才那么喝酒並沒有期待被人看見。」

    「我從沒見過女孩像你這么喝酒,尤其是味道那麼噁心的dirty martini!」 他說。

    「什麼?噁心的dirty martini?」

    「難道你不覺得嗎!」嘴角浮起一個45度的弧度。

    「不覺得!它是我的最愛。我不喜歡那些甜味的調製酒。」

    「你有點兒奇怪!」他眉毛往上一挑。那一個不知是眼睛清透還是燈光反光的光亮再次一閃而過。

    「其實我不太懂酒,也不常喝。之前和朋友去酒吧看見酒保調這個酒,因為我愛橄欖,所以覺得自己會喜歡這杯酒,於是也要了一杯。之後再沒喝過其它調製酒。」

    「我也愛橄欖,但不是在dirty martini裡面……等等,你說你不常喝酒?不相信!這可是酒鬼的酒。不太喝酒的人是接受不了的,它基本就是高純的杜松子酒或者伏特加。」

    「還有,我能坐下嗎?」 他指著我旁邊的座位。

    「噢噢,當然。」我這才反應過來他一直是站著和我說話。

    接著他說請我喝一杯,試一試他喜歡的調製酒,我說謝謝不用,我只喝味道噁心的martini!他笑了,旁邊的酒保也笑了。這時他手機發出標準iPhone的簡訊鈴音,他拿出看了一眼就關掉,然後和一把黑色摺疊雨傘一併放在吧檯上。沒想到我們竟有很多話題一直聊,一秒鐘未冷過場,只是他的手機簡訊一直響。後來安靜了,我猜他設置了靜音。

    「有宵禁嗎?」他問。

    「有啊,10點!」我開玩笑的說。

    他故做嚴肅的看看表說已經快到點了,得現在就讓我回家。然後又問我開車嗎?我點頭說嗯哼。

    「要不要先去喝杯咖啡或者茶?」

    我們離開梅格海洛走在瑪格麗特街上,我使勁渾身解數,努力的走直線。他說前面有一家酒吧,今天周三,正好有本地音樂人演奏,於是我們朝那裡走去。半路殺出一個瘦高的黑人哥們兒,我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便開始滔滔不絕的跟我們講謀殺,看我一臉茫然,那尊雕像淡定的解釋道:

    「他是我的鄰居。」

    黑哥們兒和我們並肩走,說黑鬼謀殺黑鬼比白人謀殺白人還多,多得多……我張大眼睛盯著他,左一句「黑鬼」又一句「黑鬼」,費了好大勁兒憋住沒笑。而他卻很嚴肅的應和著他:

    「是啊,這真是太糟了!」

    這時我們到了,他為我拉開門,而那位黑哥們兒居然說著自來話繼續往前走,我奇怪的問:

    「他真是你鄰居嗎?」

    他笑的前仰後合:「你太可愛了!」

    我……

    進去後才注意到,Josh一個月前帶我來過這家酒吧。他問:

    「你來過這裡嗎?」

    「沒有!」我竟然脫口而出。

    「你要喝什麼?」他問。

    「white tea.」

    「你口味真是獨特。」

    他要了一杯scotch加冰,我端著馬克杯,我們坐到了窗下的一個雙人沙發里。酒吧里有5個音樂人在演奏室內樂-三重奏。

    他坐在我身旁,那麼近,我們的胳膊偶爾會碰觸到。抬眼瞥了一下窗外,先前的濃雲大多已散去,半個月亮在稀薄的雲影間浮動,忽明忽暗。月光均勻的鋪在他無暇的臉上,像夜雪初霽的清晨。濃密睫毛的黑影,被拖的很長、很長在臉上。我看見他在跟我說話但耳畔只有小提琴的旋律在飛揚旋轉,或是低音提琴的音調在顫抖嗚咽。當我們目光交匯時,忽然一口本該呼出來的氣還沒上來就又吸進去一口,一下子兩股氣糾結在一起躥上來,塞嗓子眼兒那兒呆住了,感覺鼻孔不夠粗大,氣出不來,只好張開嘴,才慢慢把氣理順了。

    「嘿!你沒事吧?」他把我從光風霽月的明媚中喚醒。

    記得後來和Olivia說起那天,她說,得了,你此生無憾了,沒幾個人能遇到第一眼就喘不上氣兒的人,而且後面還能有故事發生。

    沙發里坐久了有些往下滑,我挪了一下想立起來,卻坐到什麼東西。拿起來一看,是他的黑色雨傘。他笑著從我舉著的手裡接過雨傘說:「抱歉。」

    「天氣預報說沒有雨。儘管早些時候天看起來有些雨意」我說。

    「天氣預報的準確率是80%,只能做參考。被雨淋的麻煩比帶雨傘的麻煩多得多。」

    時間飛的很快,凌晨11點50分,我們都該回家了。他問我是否願意再見面,我說:

    「是的,跟你聊天很愉快,很放鬆。」

    「一樣的,我也喜歡跟你聊天!你願意記下我的號碼嗎?」他問。

    交換手機號時才反應過來我們還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我叫William.」 他說。

    「Florence!」

    「Florence!你跟義大利有什麼關係?」 他笑道。

    「夢之都。」

    他說就住旁邊的公寓,走路3分鐘。我忍不住發問:

    「就在旁邊?3分鐘走路?那就算下雨也不是問題啊,你腿那麼長,跑過去應該30秒。不會很糟的。」

    「不,在雨中3秒鐘我都受不了,更何況30秒!」

    「什麼毛病?」

    「雨很髒。」

    「……」

    他陪我走到我的車旁,跟我說再見,說安全到家後給他發個簡訊,然後轉身離去。我發動車,11: 59pm,在後視鏡里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難道他是辛德瑞拉?我要不要去找找可能他留下一隻水晶鞋?噢,不,我是說牛津鞋。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完全沒有真實感,這是夢嗎?他真的有約我再見面嗎?是的,在我人生如此不恰當的時候,蓬頭垢面的撞上了少女時代幻想的白馬王子。

    ☆、作曲家

    第二天早上,鬧鈴的前奏tit tot tit tot的把我從夢境中帶到逐漸清醒的意識中。腦海中還留著一副殘像:William坐在美第奇陵墓中,杵著下巴作沉思狀,一盞聚光燈打在他身上。我一頭躥起來坐床上,滿臉垂著亂發。天!我這是夢見他了嗎?還是從頭到尾都只是個夢?一個畫畫的人遇見了一尊文藝復興大師的活雕像,這一定是太投入所以做夢了。

    Bono的聲音還在手機里繼續唱著。我抓過來關掉,打開通訊錄,確實看見有一個號碼的新紀錄:William。難道我做夢的時候還玩手機了?會不會是個虛構的號碼?醒醒!不能再做夢了,上班要遲到了!

    坐在擁堵的交通中45分鐘,停車後刷卡衝過安全門,我又遲到了5分鐘。把包包摔電腦旁然後順手按下開機鍵。打開抽屜從鐵盒裡拿了已配置好的黑果木、白蔓越莓加白茶的茶包的放進馬克杯里然後去咖啡區,開始了又一個渾渾噩噩的工作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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