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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58:40 作者: 默雨兮
醫生走出來,眼裡有著明顯的同情,「化驗以及病毒培養需要一個星期時間,這期間病人最好在家休息,而且注意做好防護措施。另外,防止傳染。」
一個星期,漫長而又難熬,但至少不用馬上面對死刑的宣判。我升起了駝鳥心態,輕輕緩了一口氣,轉頭去看醫生,「被傳染的機率,到底有多高?」
醫生搖頭,「這個,無法確定。如果僅僅只是針頭刺到,機率會低一些,如果血液直接進入身體……」他搖搖頭,用無言給了我一個致命的打擊。我努力去回憶針頭的狀態,卻根本無法得到任何答案。誰知道那些血液有沒有進入我的血管?
「當然,這也是因人而異的,抵抗能力強的,就算血液真的進入,也未必會傳染。」
醫生大概看出了我的害怕,道。這話並不能安慰到我,因為這本就是一個談艾色變的年代。代寧澤輕撫上我的發,「不怕,我會陪著你的。」
我不知道他的所謂陪著我是什麼意思,當晚還要把他往外趕,不許他進家門。他卻一再強調HIV的三種傳播途徑,讓我別緊張,最大的讓步就是跟我分床睡。
真的很害怕,代寧澤若是離開了,我不知道這七天自己能不能安穩地睡個覺,直覺得一定會被嚇瘋掉或傻掉。依賴心讓我接受了他的回歸,儘量小心地與他保持著距離。
他進廚房幫我做吃的,我不許他跟我同吃,堅決讓他分了碗筷才肯動手。他倒聽話,全都照做了。我不想連帶著他也緊張,於是努力想一些開心的事情說,可無論怎麼笑,都覺得那麼蒼白無力。
「想哭,就哭吧。」代寧澤眉間擰著痛楚,輕聲對我說。這話就像一道閘門,我的淚水嘩嘩滾了出來,整個人崩潰了似地哇一聲哭出聲來。代寧澤慢慢傾身過來抱上我,「別怕,有我在。」
哭過一場後,我終於感覺到了疲憊,迷迷糊糊睡倒在他懷裡。半夜裡,我給皮膚上的一點點疼痛驚動,閉眼隨手拍了過去,這一拍,我碰到了一個硬硬的冰冷的東西。恍惚間覺得有什麼不對勁,我猛然睜了眼,正好看到代寧澤用針頭給自己注射什麼。
「你在幹什麼?」這讓我想起了吸毒的癮君子,可代寧澤從來不吸毒啊。不對,剛剛明明痛的是我的皮膚……
我低頭,在痛處找到了那個小針孔,而後震驚地看著他。他將注射器丟進了垃圾筒,微笑著來看我,「現在,我們在同一條船上,共生共死了。」
他怎麼可以笑得這麼輕鬆,他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代寧澤,你瘋了!」我狂吼起來,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我撲上去對著他又打又拍,歇斯底里地吼著罵著,用盡了世界上最難聽的字眼。
我怎麼也沒想到,代寧澤為了平復我內心的緊張,選擇將我的血液輸入他的血管。如果我傳染了HIV,他也死定了啊。
第二天,他平靜地去了醫院抽血,然後跟我一起隔絕了外頭的所有人。我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和他冷戰。他不在乎,反而摟著我唇角溢出了微笑,「夫妻嘛,本就該一起經受磨難,讓你一個人呆在這裡,害怕無助,還不如我們兩個一起。」
他到底有沒有想過,這麼做的後果啊。他這等於在自尋死路!我狠狠躥他一腳,躥的是他的身,疼的卻是我自己啊。
冷戰的第三天,我發燒了。
這個當口發燒,對於我和代寧澤來說,都是巨大的打擊。這似乎已經確定我的病情了,我看到了代寧澤眉宇間的擔憂,那麼深,根本無法撫平。
我開始後悔和他冷戰了。以後我們的日子屈指可數,為什麼不好好珍惜。我拉著他的手跟他道歉,他低頭在我額頭上吻了吻,「別怕,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因為我們的情況特殊,醫院採取了隔離治療的措施。醫生告訴我們,即使感染了,也不會這麼快就有症狀,只是一般的感冒。這段時間擔驚受怕本就沒有休息好,如今又攤上了這件事,我那岌岌可危的抵抗力早就宣布罷工,所以才會這麼輕易就得了感冒。
醫生的話安慰了我們兩個。
代寧澤守著我寸步不離,唇上始終染著淡淡的微笑。就連護士和醫生都忍不住讚嘆,有時會讓我聽到一兩句。無非是說沒見過代寧澤這樣的人,明明極可能被感染HIV,卻一定緊張和害怕都沒有。
「沒看到嗎?人家這是為了更好地陪伴妻子,這才是真愛。」
於是乎,我們反而成為了眾人羨慕的一對。
其實,對於代寧澤到了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的行為,我也感到好奇。這可是生命攸關的大事啊,七天後結果一出,死刑已定啊。
那晚,他握著我的手陪我躺在小小的病床上,對我說,「我的生命本就該止於十多歲,母親去世,我流落在外舉目無親,身無分文,差點被街頭流氓打殘割了內臟去賣。這多出來的日子本就是上天眷顧得來的,能再活十幾年我已經很知足了。」
第122章 :兩個男人爭著陪我
我何嘗不知,他在安我的心,不讓我太過自責和內疚。還能說什麼呢?唯有緊緊抱住他。
這件事,到底讓蘇沫知道了。她是怎麼知道的我並不清楚,發燒的第二天,她突然出現在病房裡。
她紅著一對眼,看我時滿是怨懟,但因為代寧澤在沒有發泄什麼負面情緒,只是顫著嗓子去跟代寧澤說話,「你這……又是何苦呢?」
代寧澤把她拉了出去,即使隔著門頁,我還是聽到了蘇沫的聲音。不是隔音不好,而是蘇沫太激動,聲音太大了。
「我當初救你難道就是為了看到你今天這個樣子嗎?代寧澤,我在你那兒到底算什麼?為什麼不能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你不知道我為了救你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嗎?」
代寧澤的聲音很低,我不知道他答了些什麼,爭吵結束後,只有他一個人回來。
「蘇沫呢?」我輕問。剛剛蘇沫的話再一次勾起了我的自責。是啊,代寧澤的命可是蘇沫用眼睛換來的。雖然說她的眼睛現在可以看東西了,但也僅限於能看見,一切在她眼關都模模糊糊的。
「回去了。」他並不想多談的樣子,回答得簡短。而後迅速用別的話題轉移了我的思緒。代寧澤雖然人在醫院,卻有許多公事要處理,病房隔壁開闢了專門的地方給他辦公。
才坐片刻便有人找他確定什麼數據,他去了隔壁。我走到窗口,拉開窗簾想透口氣,一低頭便看到樓底下蘇沫靠著車子,肩膀一聳一聳的。
我們的病房就在二樓,所以一樓的情況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看著她這樣,我突兀地難受起來,轉身下了樓。蘇沫看到我,紅紅的眼睛裡透露出濃重的恨意,唇抿著,拒人千里之外。我艱難地走到她面前,低了頭,「蘇沫,對不起。」
沒能阻止住代寧澤,是我的錯,沒能代她照顧好用健康換來的生命,是我不對。
她的指頭一根根收攏,握成了拳頭,看我的眼神愈發冰冷,「余冉,我越來越後悔了,當初就不該放了代寧澤!不該把他給你!你看他現在過的都是什麼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