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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51:21 作者: 燒柴煮咖啡
「春草,你來了。外頭冷,快進屋裡來。」
春草確實覺得有點兒冷了。她拍了拍身上的雪粒子,呵了呵凍得有些僵硬的雙手,把手裡的籃子往炕沿邊上一放,對著用冷肅的目光盯著她看的曹氏福了一福:
「李嬸子安好。」
然後看了看曹氏,又看了看李雲珠,面上帶了幾分小心翼翼地問道:
「哎呀,我是不是來得不巧?擾了你們母女說話了?」
曹氏的目光閃了閃:
「沒有沒有,你們小姐妹聊你們的。我有些累了,先回去躺會兒。」
說著便起了身,把地方留給了兩個小娘子。
曹氏一走,李雲珠的眼淚就嘩啦啦地流了下來。她實在是憋屈得慌。
此刻也顧不得跟春草的關係有沒有那麼牢靠了,她就想找個人說說,不然她都要憋死了。
春草忙把李雲珠攬到懷裡安慰。
結果被李雲珠好一頓哭,把她的襖子面兒給哭濕了一大片。
春草心裡都要罵娘了,李雲珠才收了淚,委屈巴巴地說:
「對不住,對不住,把你的衣裳弄髒了。」
春草忍著噁心,堆出來個笑:
「沒事兒,誰還沒有個心難受的時候呢?再說咱倆誰跟誰呀,從小玩兒到大的交情!」
好話費了一籮筐,春草總算從李雲珠嘴裡,套了幾句實話出來。
原來剛剛那陣吵嚷聲,是曹氏在數落李雲珠。
曹氏這趟,是聽了李家要賣地的風聲,才急匆匆地趕回來的。
曹氏怕錯過了分錢的機會,一直催著李槐快點、再快點。
頂風冒雪的,兩口子生生地遭了一路罪。
結果到了地方才知道,事情的發展,竟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李雲心竟然攀上了於青梅!喬細妹竟然用田地抵押,從於青梅手上借了一筆銀子!
曹氏氣得心口疼,簡直連呼吸都覺得痛。
一方面,暗恨李雲心,跟於青梅攀上了交情,也不知道帶挈一下自家嫡嫡親的大姐姐李雲珠。另一方面,又深恨喬細妹,不痛痛快快把地賣了籌錢,非得要跟人借債!
這若是賣了地,她和李槐使出渾身解數,怎麼也能揩點油下來。
可人家偏偏不但沒有賣地,反而欠了債。萬一老兩口兒要是提出來讓子女們一起分攤這筆債務,那豈不是要她的命麼?
這種糟心事兒,躲還來不及,自家兩夫妻竟然還傻呵呵地主動送上門來了!
對了,還有這鬼天氣,也是奇了怪了!
就算是倒春寒吧,冷一點兒也就罷了,哪有這時節還下雪粒子的?!
打在人臉上、身上,都疼得慌。
這些事,李雲珠雖然抱怨,卻並沒有明說,只含含糊糊地一兩句話帶過去了,春草卻是一聽就知道了曹氏的小算盤。
嗨,左右不過就是那點兒事兒,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家的日子不是這樣的呢?
心眼兒多的,算計心眼兒憨實的。
臉皮厚的,欺負抹不開面子的。
爹娘偏疼的,欺壓爹不疼娘不愛的。
以李家大房受寵的程度來看,曹氏生出什么小心思來,都不奇怪。
可曹氏為何要數落李雲珠呢?
似是看出了春草的疑惑,李雲珠眼裡含著一包眼淚,又說了下去:
「我娘嫌棄我沒有用,要給我說人家,把我打發出門子!」
春草大驚。這事兒跟她息息相關哪!
春草忙跟李雲珠打聽,問曹氏想給她說個什麼樣的人家。
……
正房堂屋裡,李景福愁容滿面,死死地捏著手裡的旱菸袋。似乎是想心事想得,也不記得抽菸了。菸袋鍋里,一閃一閃地冒著紅光。
喬細妹兩隻袖口挽得高高的,微微彎著腰,正使出渾身的力氣揉面。
李雲心端著水瓢,乖乖地站在一邊兒,等著聽喬細妹的吩咐,好在需要的時候往面盆里加水。
喬細妹揉的是白面。
乍看起來,李雲心還以為是黑面。
但其實這種看起來有點兒黑乎乎的麵粉,確確實實就是此時此地的「白面」。
這種「白面」,是用麥子磨出來的、略帶著些麥麩子在裡面,大概相當於上輩子超市里賣的全麥麵粉吧。
白面一般是留著過年的時候,包餃子吃的。平常日子裡,如果誰過生辰,家裡捨得給煮一碗長壽麵。就算是殷實人家了。
今兒個喬細妹卻一改平日裡的儉省,竟然把家裡最好的白面,都拿了出來。
說是今兒個倒春寒,準備給大傢伙兒下點兒麵條兒吃,「拴腿兒」。
所謂「栓腿兒」,其實是正月里的風俗。現在都快五月份了,喬細妹怎麼又想起來這一出了?
李雲心暗暗猜測,大概是因為五叔李桐帶著媳婦兒陳氏和獨子李希明,從岳父家回來了。偏巧今兒個李槐和曹氏兩口子也回來了。
喬細妹見到家裡人這麼全科,忍不住心裡高興。
李景福卻一直悶悶不樂地,十分反常地自己在那裡默默不語。
平常若是喬細妹親自動手幹活兒,除非是做針線之類的,不然李景福一般都會接過去,自己來做,讓喬細妹歇著。
在李景福嘆氣了二十多次之後,喬細妹終於開口了:
「景福,你這是怎地了?怎麼唉聲嘆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