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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0:33:58 作者: 樓海
喜歡,不喜歡,顧炎突然沉默下來。
這種時候,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可能已經順著她的這些話,把心裡那句埋得最深卻最飽滿的情感表達出來了。
顧炎卻不敢。不是不想,是真的,不敢。
曾經他也以為兩個人早就心意相通,即便當時的她還太小,不一定能理解他的所有良苦用心,但只要她按照他預先設定的軌跡,即便是慢一點,他們仍舊能最終走到同一個點上。
直到後來他才發現,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按照自己的設想來走。
他以為她會一直在原地等著自己,但她沒有;他以為她心裡永遠只能放下他一個人,直到那個人出現,將他所有的驕傲和自尊打碎一地。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動物,即便囿於狹窄的舒適區,也好過外面的風雨。
他曾經以為何零露會是所有事的例外——直到昨晚那個人又再次出現,他才發現原來越是在乎,就越是膽怯。
寂靜無人的深夜,他在對門站了許久,卻怎麼也不敢敲響那扇緊閉的大門。
顧炎明白他對何零露的感情,從沒有缺少過一分一毫。時至今日,他仍舊有著為她孤注一擲的勇氣,即便遍體鱗傷,也要為她千千萬萬遍。
但在徹底坦白之前,他想要選擇等待。
在他完全確定何零露對他的心意之前,他不想貿然跨出那一步。因為即便只是遇上她遲疑時淡淡的一下皺眉,也會使他跌入谷底,萬劫不復。
何零露原本就已經摔得有點兒糊塗,閉著眼睛又遲遲等不到顧炎說話,路程的後半段忍不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顧炎之後拖著哈欠連天的她去相熟的醫生那看得時候,朋友特別幽默地說:「看這狀態應該先遞個枕頭。」
顧炎想笑又笑不出來,帶娃似的把她抱坐到椅子上,再給她無處安放的兩隻小手搭在膝蓋上,說:「趕緊給她處理一下傷口吧。」
她血混著頭髮都快幹了,顧炎想先給她整理下,然後手在她臉邊來回描邊半晌,到底還是不忍心:「你看看嚴不嚴重?」
「還好,縫不了幾針,位置也比較隱蔽,以後塗點祛疤的藥膏,再用劉海遮一遮,不湊近看,看不出來什麼的。」
「你用那什麼美容針吧。」顧炎叮囑。
朋友:「肯定的。」
「再用那麼可吸收線。」
「這是標配啊。」
「你手藝呢,行不行,要不要請你們這邊負責醫療美容方面的專家?」
「……」朋友輕嘆了聲,說:「你這也太緊張了!沒必要啊,就是一小得不能再小的手術,跟你說不難就是不難,我這實習生都能給你整得服服帖帖。」
顧炎挑眉:「你還想喊實習生?」
朋友都氣笑了,把他推去一邊,準備各樣東西。
給何零露消毒的時候,他事先提醒:「會有一點疼啊,忍一忍。」
何零露還沒來得及反應,顧炎先忍不住插嘴:「你動作輕一點,她特別怕疼。」垂在兩邊的手握了握拳:「要不要先打點麻藥?」
朋友實在受不了:「再說話,就讓護士請你出去。」
他一邊搖頭,一邊拿棉球擦了擦傷口。何零露原本還在悠閒聽著他們鬥嘴,突然覺得額頭一涼,緊跟著針刺似的疼痛讓她倒吸一口氣。
剛摔下來的時候,她完全懵了,身體因為處於應激狀態,難以察覺到疼痛。等後來所有感覺慢慢回籠,又因為傷口已經暴露了一段時間,疼痛的感覺也並不強烈。
直到現在醫生開始幫忙處理,她才真真正正知道什麼是痛徹心扉。
何零露只覺得腦袋被鑿開了一個大坑,醫生每一次清理消毒都像是把這坑挖得更深更大,直到連腦仁子也要露出來。
即便後來麻醉很快生效,疼痛感消失,這種要把她皮肉掀開、任人宰割的恐懼感,還是讓她透不過氣來。
豆大的眼淚不停湧出來,她可憐巴巴地看著顧炎。嗚嗚嗚。
「……」方才還一堆意見的顧炎,這會兒一個字,一個標點都吐不出來。
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克制身體微小的顫動,何零露的眼淚每多滾一滾,他整個人就如被抽筋剝皮似的疼痛。
他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說服自己只是拿冰冷的手按住她肩,無言安撫她情緒,而不是帶著她一道從這個房間逃出去。
但這份脆弱的鎮定,還是在朋友縫針的第一時間宣告土崩瓦解。
顧炎這個到了而立之年的男人,成熟穩重的警察,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此刻居然眼帘一垂,慌忙移開視線。
完全用不著護士出手,他自己走了出去。
這一幕來得實在太過突然,以至於何零露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幹嘛去了?」
醫生輕嗤聲,說:「隨他去吧,一個勁的嘰嘰歪歪,他不在不是更好。」他忍不住抱怨:「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了,怎麼現在娘炮兮兮的。」
他三下兩下把針縫好,向著她努努嘴:「小妞,你跟顧炎什麼關係?」
何零露當即愣了愣,什麼關係?她也挺想跟他有關係,但一直以來,兩人好像總繞不開鄰居兩個字,要麼是鄰居家的小哥哥,要麼就是欠著錢的鄰居家。
何零露投降:「是鄰居。」
醫生看她還是有點訥訥的,覺得她肯定是因為麻醉上頭了,連忙給她倒了杯熱水讓她在這兒歇一會兒,自己則出去找顧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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