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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22:54 作者: 凝輝殘雪
    本是一母所出,一個高居廟堂,掌領萬里江山,受百姓跪拜敬仰;一個,卻默默無聞的蝸居在山野之間,做個村婦。

    究其原因,不過就是因為她身為女兒身!

    如此倒也就罷了,反正從頭到尾,她就沒想過要做什么女皇。當年她致力於討好皇祖父,不過是見兄弟年幼,父親體弱,想要為他們守住本該屬於他們的東西罷了。

    偏偏他們卻那般猜忌於她,甚至要置她於死地。

    如今父親早已不在人世,她作為母親,臨到死了,難道還不放心她這個早已經年邁的女兒,怕她去報復她心愛的兒子,想要帶著她一起去下地獄麼?

    便是尋常百姓家,有偏心兒子忽略女兒的母親,也做不到她那麼狠吧!

    安平長公主的字字泣血質問,叫李郅軒、李道亭、李郅輔皆都無言以對。

    當年發生過什麼事情,為何會鬧到如今這種地步?明明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長安城裡權貴之間,卻從無人提及過她的名字,甚至於與她有血脈相連的太后及陛下,往常都未曾提及。

    一個個的疑問,頓時閃現在在場所有人的腦中。便是經歷之多如錦繡,也同樣忍不住燃起一把八卦之火來。

    「姑祖母!」李郅軒面有愧色,又猛地磕了幾個頭,個個觸地有聲,再次抬起頭來,額上已是鮮血淋漓。

    他卻好似並不覺得痛,跪行上前,對安平長公主道,「臨出發往川蜀來之前,皇祖父單獨召見了孫兒。他讓我代他向姑祖母磕個頭,認個錯。當年是他鬼迷了心竅,對不住一心教導他的姐姐,這麼些年來,他已是知曉了自己造下了多大的罪孽。他想向您懺悔,想得到您的原諒,可卻知道不可能。只老祖宗,她始終是您的母親,如今已是到了彌留之際,卻對您深懷愧疚,若是不能在死前見一見您,聽到您再喚她一聲娘,怕是只能死不瞑目了。」

    雖不十分清晰的了解當年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才會造就如今的局面。可對於這位姑祖母曾經的事跡,對於皇祖父偶爾望向西南方向目光中的落寞和愧疚,作為由皇帝陛下時而親自帶在身邊教導的未來承繼者李郅軒,多少還是猜出來了一個大概的。

    只是,有些事情卻不能展開來說,只得如此打著感情牌。安平長公主素來最重感情,這是皇祖父對她的評價,希望,她如今依然是重感情的吧!

    可惜,便是他做到如此程度,安平長公主卻依然並不為所動,反而再次笑出聲來。

    這一次,她的笑容里卻再無半點傷感怨憤之色,反而充裕著濃濃的愉悅。待她笑夠了,才搖搖頭感慨著道:「呵呵……上天有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如今,正是報應不爽的時候,我倒是真想看看,當年那弒親之人,到底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可惜了,路途遙遠,看不得咯。」

    行禮之後,便一直沒再開過口的燕王,此刻卻笑著插言道:「便是這麼多年過去,皇姐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灑脫肆意,叫弟弟好生羨慕。」

    這話說的,好像他們有多熟一樣。

    安平長公主轉眸,盯著他死死的看了一會兒,開口問道:「你就是燕王?」

    「是!」燕王點頭,挺直了身子,昂首任由她打量。

    安平長公主上上下下的掃視著他,仿佛要在他身上尋出什麼東西來一般,無果之後,語帶疑惑的問:「李明吉,是你爹?」

    這話,問得隨意,聽的人,卻如遭雷擊,所謂優雅篤定,一剎那間便全然失去,他連眼神都變得有些陰霾,陰沉沉的氣息,頓時瀰漫全身。一剎那間,屋中的眾人感覺到一股濃重的殺伐之意漫天傾灑而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安平長公主卻是眉頭一挑,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

    燕王挺直的脊背嗖的軟了下來,往椅背上一靠,展顏笑道:「大家都這麼說,大概,他也許可能還真是我爹吧!」語帶自嘲,隱隱中,還能聽得出一些顫音。

    隨著這話的說出,那驟然之下外露的殺意,也驀地被收了回去。宮寧堯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虛汗,暗自有些後悔當年沒聽母親的話,踏入這個漩渦中,如今卻是想抽身而出,都來不及了。

    安平長公主悵惘的長嘆一聲,語氣中頗有些感慨,道:「當年我狼狽離開的時候,明吉小叔叔不過還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如今他的兒子都這般大了,可真的是物是人非啊!」

    前燕王李明吉,乃是皇祖父最小的一個兒子,雖是庶出,卻也頗得疼愛。那些年,她在宮中不受父母重視,卻得了皇祖父的喜愛,與明吉小叔叔一同養在皇祖父身邊,明為叔侄,實則像是姐弟一般一起長大。

    可惜,她卻沒能親眼看到他娶親生子,更沒想到,他會在那麼年輕的時候,便英年早逝了。

    長安城裡的眾人,若說她還有一個想念的人,便也只有那個真正像是她的弟弟一般的明吉小叔叔了。

    燕王也想嘆氣。

    看著自己稱呼為姐姐的人,一臉慈愛的想念他早逝的父親,那感覺,怎麼看怎麼違和。

    輩分太大,有時候,也是一種無奈啊!

    想想,他從出生起,就有比他大十幾歲的人叫他叔叔,從八-九歲開始,更升級為叔祖,明明年紀輕輕,卻生生的被這些稱呼給催老了。有時候,他還真想學這位堂姐一般,不再踏足長安,只肆意的生活在封地燕北,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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