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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22:54 作者: 凝輝殘雪
    第94章 :父子籌謀, 白霜暴露

    家中長輩過世,當於正堂堂屋停靈七日,點燃引路腳燈, 燃紙焚香, 必有一個嫡親兒孫守候靈前, 日夜不離人。直至第六日,延請道士敲鑼打鼓, 開路引魂,第七日方可下葬!

    這, 是川蜀成都郊縣一代長久以來從未更改過的喪葬風俗。

    牛氏出身郊縣牛家村,是地地道道的川蜀人, 自是按照川蜀的風俗來下葬。然而余家祖墳也在川蜀,老太太牛氏過世趕上的時間又不對,像如今這樣的炎炎夏日,即使將「身體」完全包圍在寒冰之中,也無法堅持運回成都。最後堅持了守完七日,不得不以火葬焚為骨灰, 裝置好了供奉在余府的小祠堂里, 準備等著打點完長安城的一切事由之後,全家人一起趕回川蜀, 選一個吉日吉時舉行下葬儀式並守孝。

    其實與外界傳言不符的,早在老太太過世的第二天,丞相大人余定賢就恢復了神智個和往日的冷靜,堅持著親自操持葬儀, 親力親為的點火焚化, 並一捧一捧的裝到特製的罐子裡, 親手捧著, 三步一跪九步一叩首的送進小祠堂。一應禮儀,竭盡所能的做到最好最完善。

    只是驟然之下得知了自己名不正言不順的身世,多年來的謀劃竟然成為一場天大的笑話,而後竟又因此氣得一心為他考慮,不惜將另一個兒子養廢的老母身亡。內心的愧疚和茫然,時時刻刻不停的折磨著他。

    如今的余定賢,早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一夜白髮,行將就木,頹廢的完全變了一個人。

    看到這樣的祖父,錦繡知道,再不用她進行任何的報復行動去打擊他,他也已經徹底的廢了。

    在她看來,一個完全喪失了鬥志,對未來再沒有了任何的期待和嚮往的人,又如何能夠在那風雲變幻的朝堂之上繼續保持著他經久不衰的地位?又豈談運籌帷幄之間推翻盛世大唐,復興前朝?

    可惜,就算他今日命喪當場,追隨老太太牛氏而去,余家也已是騎虎難下了。那些同坐一條船的人,根本不會允許任何人退縮。不是堅持著與大家同舟共濟,繼續一往無前的闖下去,就只能夠無情的被推入河流,徹底湮滅在這個世界上。

    謝家,便是前車之鑑。

    而余家,也許會成為下一個謝家。這不,余定賢父子三人丁憂乞休的摺子方一遞上去,滎陽侯胡紀元當晚就秘密來訪了。

    余府,觀海居書房。

    看著坐在對面暮氣沉沉的老者,胡紀元第一次感覺到原來丞相大人已經是個年近花甲的老人了。放在前朝,能夠活到如此年紀,都是上天眷顧,然而如今因著太宗皇帝的緣故,大唐治下的百姓像余家老太太這般活到七八十歲的老人,也是數不勝數的。加之前些日子都還意氣風發的人,一下子就變得這般模樣,儘管互相之間只有利益相牽,他也忍不住感懷,關切的勸慰道:「逝者已逝,丞相大人節哀順變!好好保重身體呀!」

    「多謝侯爺關懷,老夫無事!」余定賢抱拳,乾巴巴的回了一句。

    對方的來意,他心知肚明。可如今,他沒有絲毫的精神,再繼續如同以往一般的走下去。他得好好想一想,想一想要怎麼辦?

    胡紀元雖剛過而立,卻是越過了嫡長兄繼承了祖上的爵位,自然不是什麼善茬,明顯感覺到余定賢話中的退意和遲疑,當下就端起了侯爺的架子,道明了來意,「本侯聽聞,丞相大人上了丁憂乞休的摺子,準備帶著全家回川蜀守孝三年。不知可有其事?」

    「確有其事。」余定賢點頭。

    胡紀元臉上的肥肉顫了顫,一雙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條細縫,意味深長的道:「娘娘傳出話來,說陛下的身體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殿下與太子在朝堂分庭相抗,各掌半壁江山。如今可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一切都到了一個關鍵的時期,丞相大人卻在此刻激流勇退,將來殿下成事,可就沒有大人的立足之地了!」

    「隔牆有耳,還請侯爺慎言!」余定賢突地站起來,低聲喝道,「老臣為殿下之事殫精竭慮,即便殿下如今日漸疏遠,也未曾有絲毫怨言。然而舅父被擄半年,毫無音訊,如今卻遭分肢送還,家母也因此喪了性命,老臣再無任何心思。還請侯爺給殿下帶一句話,只說老臣年邁無力,生恐斷了子嗣血脈,只能遙祝殿下成事了。」

    「殿下說的沒錯,你果然是有怨在心的。」胡紀元笑了,撩起袍子從座位上站起來,傲慢的嘲諷道,「大人莫要忘了,是你余家行事越發無稽,才使得本就大好的局面,變成如今這般摸樣。叔祖姦污侄孫女;兄長食用弟弟的『寶貝』;明明是一對狗男女,偏做兄妹相稱……嘖嘖,這可都是你號稱書香門第的余家所行之事啊!殿下尚未責怪你壞他大事,你倒是怪起他疏遠你來。余大人,你以為,離了你,殿下就不能成事了麼?別忘了你如今的一切,都是誰給你的!」

    「你……豎子爾敢!」第一次被人指著鼻子罵出余家的荒唐之事,余定賢氣得面色通紅,顫抖著手指,指著胡紀元,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胡紀元卻絲毫不在意,拍了拍衣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漫不經心的道:「還有,殿下讓本侯提醒大人一句,莫要忘了謝家的前車之鑑啊!如今這個天下,可是難得找出來一個姓謝的人咯!」語畢,也不等余定賢說什麼,就轉身了出了書房,施施然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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