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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22:54 作者: 凝輝殘雪
瞿氏與余瑞瑋相識於幼時,二人青梅竹馬,幾乎一同長大。成親這麼多年,兩人感情好得簡直可以說是蜜裡調油,余瑞瑋也是余府中唯二一個沒有妾侍,甚至不納通房的男人。
除了苦惱於余瑞瑋明明是個沾酒即醉的人,偏偏卻時常忍不住誘惑與人出去飲酒,瞿氏過的日子簡直可以用美滿二字來形容了。她素常是一個性子爽朗,活潑大方的人,在場的人,何曾見過她這般哭啼絕望的樣子。而余瑞瑋雖性子溫和,有些與世無爭的感覺,又何嘗有過這麼頹然無力的時刻。
是啊!他們夫妻二人有什麼錯?就因為有一個荒唐的父親,便要承受錦繡的遷怒麼?
「不可能!」不待別人反應,余詩儀就已經將錦繡全然擋在身後,斬釘截鐵的反駁道,「繡兒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她善良柔順,絕對不會這麼做的。剛才她明明離我那麼遠,就連站在我身邊的三哥都見死不救,她卻不顧一切的奔過來,就算自己受傷,也要救我!」
她這一聲「三哥」,一句「見死不救」,叫本就愧疚不已的余瑞琛更是面色蒼白的垂下頭去。
「哈,姑奶奶,你是誰,我們又是誰?豈敢跟你相比啊!你可是她的親姑姑,寧願廢了手都要救你。我們二爺可是她的仇人之子,就是提醒一句,人家還嫌浪費了口水呢!她可巴不得我們二房都死絕了才能消心頭之恨吧!」瞿氏胡亂的抹了一把淚,翹起嘴角,諷刺的笑道。
「二嫂!」面對著這樣的二嫂,余詩儀有些無奈。她想不通為何她要如此咄咄逼人,就算錦繡曾經因為氣惱而不肯出言提醒,叫二哥受了傷,可他如今已然好轉,有必要將話說得這麼狠麼?明明就是二房欠了繡兒的,怎麼如今倒像是繡兒欠了他們一般。也著實太不講理了一些。只是眼見著曾經還有些略顯豐滿了些的嫂子如今消瘦憔悴成這個樣子,她也不忍心太過指責。只得強忍著腳踝上的疼痛,艱難的挺著身子擋在錦繡的面前,不叫她直面瞿氏的為難。
錦繡心底有些小小的鬆動,看著她只面對著瞿氏的幾句責問就如此為難,不由有些懷疑自己將她拉進這個漩渦到底有沒有用?而她不想承認的是,她真的開始有些不忍,不忍利用這個到此地步都還盲然的相信她的無辜的姑姑。
想了想,她微微抿唇笑了笑,柔聲一字一字緩慢的搖頭說道:「二伯母此話差矣,就是二房的人都死絕了,也難消我心頭之恨呢!」
「繡兒!」余詩儀與蕭氏不約而同的看向錦繡,不可思議的叫著她的名字。她面上那種與往常毫無二致的柔柔微笑,此刻看起來竟是讓人不由自主的脊背發冷,驚悚莫名。
錦繡此刻已經定下決心放棄拉余詩儀下水的念頭,自然也就不再繼續假裝之前刻意營造出的受害者委屈模樣,看也不看她一眼,繼續說道:「今天臘月二十七了吧!再過兩天,二房可又要出事兒呢!你們猜,這次倒霉的會是誰?」
二房的人頓時一驚,目光灼灼的朝錦繡看來,期待著她接下去的話。
可錦繡卻偏偏不叫他們如願,說完這話以後,就軟軟的靠向一旁擔憂不已的崔媽媽,垂著頭默然不語。
「繡兒,你看,大伯母平日裡對你不錯吧!你這,能不能告訴我們,到底誰有危險,是什麼樣的危險?」涉及了自身,一直躲在一邊含笑看熱鬧的陶氏再不能事不關己的高高掛起了,妖嬈的擺著身走近錦繡,面上帶著討好的笑容,期期艾艾的問道。
「恩,大伯母待我確實不錯。」錦繡聞言抬起頭,認真的想了想,點頭道。
「那……」陶氏一喜,立刻滿眼期待的看著錦繡。
「如果添油加醋的替我在外面揚名算是對我好的話,大伯母確實對我不錯的。」錦繡依舊一臉認真,陶氏面上的表情卻立刻被冰凍,然後慢慢龜裂。
福熙堂前,突然就沉默了。
「哈哈……」好一會兒之後,瞿氏突然大笑起來,可那笑聲中,卻全是苦澀。她顫抖著抬腿走向錦繡,蹲下身與她四目相對,有些恍然大悟一般的問,「是不是因為我曾經說你那日當著一眾夫人的面,說出失貞之事是最愚蠢不過的?是不是因為我勸你入庵堂清修一段時間避過風頭?是不是因為,我責備你不知檢點在閨房中接待外男的事?是不是因為這些,你就閉口不肯提醒你二伯,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人毆打,看著他變成廢人?是不是?是不是?」一聲聲的「是不是?」,越問越急,連眼睛也鼓得像是要掉出框外一般。
錦繡垂眸不語,廊外一陣寒風吹過,掛在廊上的燈籠輕微的晃動,明滅不定的燈光中,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見她如此,瞿氏露出個悲哀悽然的笑容,自嘲的說:「嗬嗬……我真傻,真的。我擔憂你失了名聲,在長安城裡再無立足之地。我千方百計才找到一個乾淨清雅的庵堂,想讓你去避避風頭。我想要再維護你岌岌可危的名譽,勸解你遠離那些外男。原來我都做錯了,原來都是我的錯。」
這話一出,就連崔媽媽白露幾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看著錦繡。
「原來擔憂我沒有立足之地,就要讓我去死;原來在外面有著暗娼館之稱的安貞堂,是個乾淨清雅的地方;原來嘲諷我失貞女根本配不上那些皇族世家子弟,是擔憂我的名譽?二伯母,你可真是個大好人呢!」錦繡慢慢的抬起頭來,嘴角輕輕往上挑起一點,真誠的說。然後臉色一沉,語氣中就透出一股肅殺之氣,接著道,「不怕明言,若非是你,二叔不用受此大難。你不是說只要他能活著,要你做什麼都可以麼?如今他不過只是做不成男人了,你就嫌棄他了?二伯母,你對他,可真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