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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0:32:23 作者: 仙山有朵雲
    從薄野楠口中聽到這些,薄野津的心緒是有些複雜的。一方面有些心疼卿晏這么小的年紀就要遭受這些,寒疾有多難受,他不知道,被人拋下有多難受,他卻很明白。另一方面,他覺得他那前道侶挺不開眼,這樣好的人,即便沒有門第出身,又如何?可最終,他還是不得不承認,他是有些慶幸的,因為若非如此,也沒有他們的相遇。

    過去的事都已過去,說到底,各人有各人的選擇,江明潮一發現卿晏的身份是假的,就立刻拋棄他,這行為雖不能說是好,但到底也沒觸到什麼道門的底線。姻緣這種事,還是得兩廂情願的,誰也不能勉強。

    薄野津不會揪著這點事不放,只是他既然做了選擇,就不該反覆搖擺不定,不該回頭又想修好。

    薄野津只在乎卿晏的態度,別的皆如雲煙,並不重要。不讓江明潮進卿晏的房間,純粹是看不上這個人三心二意的做派罷了。

    此刻,薄野津坐在問道大殿的最上首,垂著眼,目光輕輕地越過下面一眾談笑風生的年輕修士,落在角落裡一張側席前的人身上。

    卿晏跟蘇符坐在一起,因為昨天控制不住靈力傷了他,他一直小心陪著對方,臉上全是輕輕的歉意,蘇符也不矯情,他要服侍自己,他就理所當然地使喚他。

    「你去把上面桌上的那盤栗子糕拿來給我。」蘇符道。

    卿晏有些無語,又有些驚訝,見蘇符已經吃得滿嘴流油,一點形象都不講,他問:「你還能吃得下?」

    蘇符不屑道:「這才哪跟哪啊?」

    「……」卿晏覺得他不應該來參加仙門大比,他去參加大胃王比賽,肯定很有前途。

    蘇符抹了把嘴上的油,對卿晏道:「你懂什麼?像我這樣的,肯定幾天之後第一輪比試就被刷下去了,我跟你不一樣,我能來天剎盟都是走運,所以嘛,在這裡的時候,還不得多吃一點?」

    除卻第一次,仙門大比還有三次。九洲來參加比試的修士一共九十人,是九十進五十,五十進三十,三十進十這樣的遞進,第一次淘汰四十人,將近一半都要走了,蘇符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肯定是這四十分之一。

    卿晏服了,認命地起身去把那盤栗子糕給他端過來,蘇符又迅速地補充了一句:「還有旁邊那盤荷葉雞。」

    「……知道了。」

    大殿兩側俱是一排排的坐席,兩人一席,席面上擱了酒菜,但到底位置有限,為了避免有人不夠吃,天剎盟闊氣得很,大殿上方中央擱了一張更大的席位,無人坐在席旁,席上擱了各種山珍海味,九洲美食,自助餐似的,誰想吃都可以來取用。

    卿晏去幫蘇符拿吃的,結果那盤荷葉雞擱得太靠里了,他攏著袖子夠了下,動作有點笨拙。

    江明潮的坐席就在旁邊,他有心想幫他端過來,反正對他而言只是舉手之勞,但手伸了一半,突然想到蘇九安還在身邊,那隻手伸在半空中,陡然轉了個方向,蜷縮成拳湊到唇邊咳嗽了下,遮掩了過去。

    卿晏沒注意他,伸手夠不到,他便起身繞到另一邊去拿。

    薄野津坐在上首,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身為尊長仙神,卻坐姿散漫,單手支著下頜,側頭垂目望著卿晏立在席邊的側影,眸中情緒浮浮沉沉,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薄野津雖然不介意卿晏原來跟誰有過一段,理智上說是如此,但看到這人出現在卿晏身邊,還是挺討厭的。

    說來,他設下禁制單單攔江明潮一個人,這行為也挺幼稚的,透著點任性的脾氣。不管理智上如何,他當時就是想這麼做,並且就是這麼做了。

    他一向早熟,上一次這樣放縱自己的脾氣還是在十歲的時候。修真界的孩子壽數比普通百姓長許多,五百歲才算將將成年,可他沒有那麼長的童年,他自出生就背負著成神的期望,背負著整個仙門的興衰責任,他很小的時候就懂事了。

    正在這時,卿晏手上端著栗子糕和荷葉雞往回走的時候,忽然不知為何,朝薄野津的方向瞥了一眼。

    薄野津也正在看他,卿晏沒有料到,兩人的視線驟然相接,他怔了一下。

    薄野津坐在上首,看著他的樣子如高懸神像,居高臨下地垂著眼,面無表情。他袖子亂了,往上折了一段,但完全不在乎,漫不經心之中,姿容俊美,自有一段款款風流,只有看著他的眼睛漆黑深沉。

    卿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朝他的方向看了一下,倏地回過神,差點把那盤栗子糕打翻,趕緊收回視線,扭頭往回走。

    像什麼受了驚的小動物一樣,薄野津輕輕笑了一下。

    千萬年了,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真是新鮮。他許久未曾縱性,現在想縱著自己一回,真是新鮮啊。

    這種感覺如小須彌山風雪中的那一夜,薄野津本以為自己在世上活了這麼多年,什麼都見過了,什麼事都見慣了,沒想到,也會感覺到新鮮的滋味。

    卿晏覺得自己臉上又是一陣熱,幾乎是同手同腳走回去的,把栗子糕和荷葉雞放在蘇符面前,蘇符沒注意到他的異狀,抓起來就啃,抱怨道:「晏兄,你是去東洲拿的嗎?這也忒慢了!」

    卿晏神思不屬,下意識回了一句:「嫌慢你自己去拿。」

    他摸了下自己的臉,燙的,又摸了下自己的後頸,更燙。茫茫然之間,他端起案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本想壓壓驚,沒想到卻是一口辛辣突兀地嗆進嗓子眼,他掩唇咳了一聲,趕緊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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