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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0:32:23 作者: 仙山有朵雲
「小叔只是避世已久,不在紅塵中了而已。」薄野楠道,「每次仙門大比,我都邀請他出山,只是他總是不出來。」
薄野雲致道:「既然神君不願參與這些俗事,那我們今年還要寫信嗎?」
寫了也是被拒絕啊。
薄野楠看了他一眼,這小孩懂什麼?他答允與否是一回事,而他邀請與否又是另一回事,這是他作為晚輩的禮數。
再說了,這些年,雖未曾見面,但他心中始終記掛著他這位小叔。在薄野楠記憶中,小叔永遠一襲白衣,那雙手時而執卷,時而持劍,清冷出塵,眼神猶如古井,無波無瀾,仿佛什麼也不能撼動他的心緒,他自有一片天地。
那時候,即使他身在萬丈紅塵之中,也仿佛身在化外,像一堆萬年不化的凍雪,冷得很。
薄野楠想著,道:「罷了,還是我親自寫信吧。」
更有誠意一些。
薄野雲致離開之後,他獨自步入內殿,擇了一枚素箋,沉吟片刻斟酌措辭,而後親自蘸墨提筆。
那一封飛箋被一縷金色靈力封了口,薄野楠推開窗,它便朝北原的方向飛去。
穿山越海,騰雲破霧,那封飛箋不到一日就到了北原。
薄野津踏入山洞,霍然天光迎面刺下,他一抬袖,那封飛箋落在他掌中。
他拆開,極快地看完了。那飛箋便碎成了片片靈光,紛紛揚揚散在半空里,消失不見了。
他離開了閉關的山洞,拂衣往林間走。與此同時,天色驟變!
方才還晴空萬里,陽光燦爛,此刻忽然濃雲匯聚,風雨晦暗。
九道天雷在雲間醞釀,不時閃過青紫的電光。薄野津面色不改,連步伐都沒有加快,他踏過的地方,立刻有嫩芽抽土生長,很快開放成小小的粉白的花朵。
頭頂的雷雨,與腳下的花海,形成強烈的對比。
忽然,天上的驚雷乘怒而下,直衝那道雪白的身影而來,力勝千鈞,天地皆震,轟然巨響。
薄野津眉目不驚,生受了這一下。
然後是第二道,第三道……
這對元神來說,是一種反覆的凌遲。即使是他這樣的修為也不例外,本來這天罰就是為他量身定製的,當然會更重,罰當其罪。
九道雷盡數落完了,天色才轉晴,雲散雨收。薄野津長發衣袍皆濕,良久,他的唇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走到山間小屋前,他的衣袖已經幹了,唇角的鮮血也被擦去,一點兒狼狽樣都不剩。
薄野津抬指掀簾,踏入門內。
屋內空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薄野津抬指蹭了下桌案薄薄的灰塵,能看得出來,這裡已經有些日子無人居住了。
卿晏離開,應該有一段時間了。
薄野津看到他留下的字條,漆黑的眼眸微垂,只見字條上黑墨已干,那古體字歪歪扭扭的,像是蚯蚓爬,滑稽卻可愛。
短短的十六個字,他足足看了一盞茶的工夫。
他沒有等他。
薄野津垂目,眼眸幽沉,不知側首在想些什麼。
字條旁邊放著一顆寶石,通體散發出幽藍的色澤,薄野津記得,這是卿晏那把華而不實的劍上頭鑲的。他端詳片刻,輕輕折起那字條,將它與寶石一起裝進了自己袖中的乾坤袋裡。
仙門大比是修仙界的傳統,千年不改,自從薄野津退隱山中,每次仙門大比,薄野楠都寫信邀他出山,薄野津從未答允過。他已遠離紅塵俗世日久,這些年心性越發冷淡孤絕,早已不關心什麼打打殺殺的事。
可如今,他卻走到案前,千年來第一次回復了薄野楠的飛箋。
他只回了一個字——「可」。
這麼多年了,如今去山下看看,也無不可。
離開之前,他打開了書架上的一枚暗格。暗格里放著一些零碎雜物,劍穗絲帕之類,但最上方,是一縷交纏的斷髮。
當日,那道同心契未能結成,這縷斷髮掉在地方,沒了用處。
薄野津將斷髮也收進了袖袋裡。
他兩袖清風,身無長物,沒帶什麼包袱,只是將翻天劍拎上了,一身清簡地離開了小須彌山。
那道雪白的身影悠悠,不急不徐,隻影往山下去。
第49章
卿晏的腳程挺快, 帶著渡靈燈到東海附近之時,漁祭還尚未開始。
東海附近的小漁村連綿成片,沿著東海岸線, 依海而建,景色優美, 村落古樸而寧靜。村子裡全是石塊砌成的低矮平房, 伴著遠處的遼闊大海,迎著無垠的翠綠田野, 夕陽西下之時, 村落屋舍炊煙裊裊,海上漁船盡數歸港,天然是一副田園牧歌式的圖景。
村落里沒有仙門, 也沒有修士, 只有普通的老百姓,生活原始, 漁民都以自己的雙手為生, 賣力氣掙錢, 不求仙,不問道, 安寧質樸得簡直不像在修真界。
卿晏和渡靈燈來的時候, 漁祭還在籌備之中,他們看見村民正在造一艘巨大的木船, 為即將到來的漁祭作準備。
沒能立刻就看到熱鬧, 渡靈燈有些失望,但卿晏卻覺得挺好。
他挺喜歡這裡悠閒安靜的生活, 遠離修真界那些打打殺殺的事——雖然卿晏現在還堅持每日按照北雲大師留下的那本劍譜習劍, 只當強身健體, 他其實不喜歡打打殺殺的事。
本來他想到處走走,環遊修真界,現在卻有點兒想在這裡安頓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