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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0:32:23 作者: 仙山有朵雲
    津哥掀起眼皮,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瞧著卿晏,裡面一絲惺忪睡意也無,眉目清明,幽沉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臉上。

    他現在的模樣也不怎麼好看體面,臉上身上的血跡乾涸,狼狽痕跡還在,他們現在一樣髒兮兮的,但是津哥的神情仍然淡定如常。

    「……你醒了。」卿晏動作一頓,本來坦蕩得很,但被這直勾勾的目光一看,突然感覺自己像是耍流氓被當場抓住人贓並獲了似的,他撇開視線,說,「雨好像停了。」

    「嗯。」

    津哥淡聲應了下,仍然攬著卿晏這個人形抱枕靠在石壁上,姿態散漫,沒什麼動作,只是握著卿晏的那隻手有意無意地輕輕摩挲著,將卿晏腕邊的一小片冰冷皮膚搓得微熱。

    卿晏指尖蜷縮了下,問:「你還頭暈嗎?」

    「嗯?」津哥抬眼,似乎反應了片刻,才懶懶道,「嗯,還暈。」

    卿晏有點犯難。就算頭暈,也不能一直待在這山洞裡,是要待到天荒地老嗎?他身上的血污讓他難以忍受,亟待回去清洗一下換件乾淨衣服,而對於津哥這個傷重的人來說,這地方也不適合將養休息,昨天不得已湊合一下也就罷了,現在雷雨既歇,也該早點回去才是。

    另外,卿晏心裡還記掛著渡靈燈,雖然津哥說這雷劫不會對器靈有什麼影響,但那是客觀上的,昨夜的動靜那麼大,那雷霆乘怒而來,幾乎有毀天滅地之勢,他又一夜未歸,他不知道渡靈燈是不是害怕,會不會擔心他。

    綜合考慮,卿晏輕聲徵詢對方意見:「那我們現在回去?你能走嗎,我扶著你走?」

    他活像熱心扶老奶奶過馬路的善良小學生,看津哥的眼神,那擔憂程度好像對方半身不遂了一般。

    津哥一貫從容淡定,就算受傷了也面不改色,一點兒也不像是需要攙扶的老奶奶,但此刻他倒沒有逞強,坦然接受了卿晏的幫助。

    「好。」

    得到了對方的首肯,卿晏便一手拾起掉在地上的覆地劍,另一隻手扶著津哥的胳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扶著對方,津哥也毫不客氣,攬著他的腰借力站了起來。

    走出狹窄幽暗的山洞,眼前天光大亮,豁然開朗。一整夜都在山洞之中度過,眼睛適應了長久的黑暗,陡然見到刺目陽光,卿晏輕閉了下眼睛,緩了片刻才重新睜開。

    雖然有所預料,但映入眼帘的景象還是讓卿晏吃了一驚。

    四處斷木橫斜堆積,山間雪林中挺拔高大的古木幾乎全都被攔腰折斷,地面上布滿焦黑痕跡,天道之怒不是開玩笑的,那千鈞雷霆密集地落下,甚至在地面上留下了不少凹陷的坑洞。

    昨天還是如同仙境一般的冰雪琉璃世界,今天就天翻地覆,簡直是滿目瘡痍。

    本來扶著個比自己身量還高的人走路,就不是很方便,卿晏還得小心地繞過那些坑坑窪窪,生怕扶著的人摔到扭到了。

    卿晏很快就感覺這姿勢太過彆扭,不太方便,雖然對方沒把全部的力量都放在他身上,只是摟了他一下當作支撐,但卿晏還是覺得不自在。

    考慮到對方現在失血過多,都虛弱到了需要他攙扶的程度,他思索了片刻,提出建議:「津哥,這樣走得太慢了,要不然,我背你吧?」

    「……」

    四目相對,倏然安靜。

    津哥看著他,漆黑狹長的眼眸深處浮出了一點淺淺的笑意,長眉微抬,反問:「你要背我?」

    「我覺得,這樣走得更慢。」

    「……」確實。卿晏承認,以他的體力,背一個比自己高這麼多的人,應該不會輕鬆。

    但是,他更不想保持現在這種姿勢,太奇怪了,哪裡都不對勁。

    「那——」

    他還沒「那」出個最終解決方案,腰間的力道忽然一松,津哥放開了他,自己負手沿著千瘡百孔的山道往前走去。

    「走吧。」

    那背影頎長,走得非常穩當,要不是他滿身都是血跡,真看不出來這是個受了重傷的人。

    卿晏:「……」

    他拎著劍快走幾步追了上去,關心道:「津哥,你頭不暈了嗎?可千萬別強撐啊。」

    卿晏是個很知恩圖報、很講義氣的人,津哥對他有恩,幫了他那麼多,他現在讓對方扶一下摟一下,也不會掉塊肉,他沒那么小氣的。

    他只是提個建議而已,怕對方以為是他嫌棄麻煩的意思,才自己逞強走掉。

    結果他剃頭挑子一頭熱,對方只是側目淡淡瞥了他一眼,說:「沒事,可以強撐一會兒。」

    「……」

    弄得卿晏揪心自責起來。

    遠遠地,在山路盡頭看見那間小屋。卿晏發現漫山遍野都是被雷劈過的頹敗景象,但那小屋倒是完好無損,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一推開門,卿晏剛想回頭把津哥扶到榻上,屋內先閃過一道影子,飛快地衝著他而來,他的胸口被大力撞了一下。

    這一下堪比暗器偷襲,卿晏沒穩住,差點被懟到門框上。

    渡靈燈的聲音幾乎要把小屋的屋頂都掀了:「你跑哪兒去了這麼久不回來是不是把我忘了你這臭主人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昨天晚上那麼大的天雷好嚇人我還以為你死外面了——」

    好像留守兒童突然見到親人,渡靈燈哭得好大聲,還憤憤地抬手錘卿晏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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