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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0:32:23 作者: 仙山有朵雲
「這雨要什麼時候才會停啊?沒完沒了的,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啊……」卿晏低聲自言自語。
「這是對我的懲罰。」津哥道,「如果我不實打實受些傷,流點血,天道不會善罷甘休的。」
卿晏皺起眉:「你都流這麼多血了,天道還不滿意,還想怎麼樣?」
「還不夠。」津哥輕聲道。
「與死在我劍下的亡魂相比,實在太輕了。」
他的語氣仍然沒什麼波瀾,聽不出什麼明顯的歉疚,只是聲音放輕了許多,好像怕驚動了什麼。
卿晏默默托著那一抹掌心焰抱膝發呆。他之前聽過這事,和到現在也無法把「殺孽」和津哥聯繫在一起,卿晏不是喜歡刺探別人隱私的人,但此刻順著這話音說了一句:「可我覺得你不像是濫殺無辜的人。」
津哥沒吭聲。
卿晏也知道自己這話沒什麼說服力,人不可貌相,看著長相純良無害的,並不代表真的表里如一,內心也是如此。
津哥不可能在這事上蒙他,沒必要,要真要撒謊的話,也得往好的方面說謊,沒有自己抹黑自己的。他抿了抿唇,又說:「就算,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天道怎麼還一直抓著以前的事不放?」
說著,卿晏頓了一頓,問:「津哥,這次不是你第一次渡劫吧,這樣的雷劫,你以前經過幾次?」
津哥道:「記不清了。」
那就說明從前有過很多次了,這都多到數不清了。卿晏說:「這麼多次,早就該還清了。就算這些懲罰跟人命不能對等,可就算天雷把你劈死了,那些人也活不過來了啊。」
卿晏並不知道他的過去,只是撿好聽的廢話來說罷了。那可是天道降下的懲罰,津哥一個大乘期修士都無可奈何,他一個金丹期的小修士能有什麼辦法。
果然,聽了他這些廢話,津哥沒接話。
濃睫長垂,他滿身是傷,卻露出了一種近乎悲憫的神情,長久,那薄薄的眼皮才輕輕掀起,目光清冷而柔和,凝聚在卿晏臉上。
「你不介意麼?」
「嗯?」卿晏連忙搖頭,「當然——」
「你現在又不那樣了,亡羊補牢,未為晚也,雖然我不知道到底發生過什麼,但是,我相信,就算你以前做過那些事,肯定也有不得已的原因……」卿晏低聲說。
「你還救過我的命,教我劍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你真的殺人了,我也不可能討厭你的。」卿晏聲音輕輕的,一副安慰朋友的真誠口吻,「我跟你相處了這麼多天,我知道你不是個壞人。」
滴答,滴答。山洞頂壁上的水珠斷斷續續地滴落,一層石壁將外間的雨聲隔開,隔出了一方獨立的小小天地,雨聲遙遠而模糊,倒顯得這裡更靜謐了。
水珠啪嗒掉在卿晏額頭上,激得他眉目清涼。
良久,津哥才淡淡「嗯」了一聲,作為回復。
他忽然傾身靠過來,卿晏的身體一下子繃緊了,感覺腰間被輕碰了一下,津哥的手橫在他腰間,他就從人形靠枕變成了人形抱枕。
卿晏頓時渾身一僵,被這麼抱著有點不自在,但又不可能直接把人推開,手抬到一半,停在半空,推也不是,收也不是。
看到了他的動作,腰間的那隻手不僅沒收斂,反倒更緊了幾分,肆無忌憚的。
「別動。」津哥偏頭,重新把頭埋在卿晏的頸側,漆黑髮絲垂到了卿晏的衣襟上,他還是那個理由,「我頭暈。」
第38章
暴雨持續下了一整夜, 到黎明時方才漸止,所以他們也就在山洞裡待了一夜。
在這樣又濕又冷又硬的地方待一夜,實在是一種折磨。卿晏被津哥那麼抱著, 雖然彆扭,根本不能動彈, 但漸漸地也覺得這樣依偎著, 像兩隻互相取暖的小動物,身上暖和了許多。
他的靈力並不穩定, 而且卿晏還是個生手, 第一次用,掌心焰搖晃閃爍,很快就又滅了。
雪陣在小臂和小腿上留下的幾道傷還在, 卿晏只撐著胡亂擦了藥, 便任由掌心焰熄滅,沒再燃了。
全程津哥都圈著他, 手沒鬆開, 卿晏不能時時檢查對方的狀態, 而且津哥也一貫淡然處之,就算受傷了, 也神色不驚, 看不出什麼來。
可能的確是流了太多血,暈得厲害。
待在山洞裡無事可做, 雨聲持續, 單調且規律,卿晏漸生睡意, 不知什麼時候就迷糊了過去。
早上醒來時, 整個人幾乎都是窩在津哥懷裡的。雖然寒疾未再發作, 但他本身體質就十分畏寒,睡著的時候不自覺地朝對方靠近。
他後知後覺地不好意思起來。
清淺微弱的天光從洞口漏進來,依稀照亮了狹窄逼仄的山洞。雨聲漸小,淅淅瀝瀝,不再如末日來臨一般狂暴肆虐,而變得柔和可親。
卿晏動了一下,卻發現橫在腰間的手箍得很緊,鐵鉗一般,根本掙不開。
「……」卿晏試了一下,垂下眼,無奈地彎了彎眼角。
他看到自己衣襟上大片的血跡,不是他流的血,但是這樣相擁一夜,他衣上都沾上了津哥的血,乾涸之後,顏色暗了些,變得皺巴巴髒兮兮。
沿著自己腰間那支胳膊,卿晏半扭過身,伸手往上摸索,想借著幽微的光線看看津哥的傷勢如何了。
但傷倒是沒摸到,卿晏指尖剛觸到對方腕上的檀木佛珠,還沒來得及下一步動作,就突然被反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