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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14:51 作者: 江色暮
四下都沒有其他人在,銀髮青年稍顯放縱地放下了兜帽。這下子,法伊特能更清晰地看到他面上神色。帶著幾分不安,幾分忍耐,叫自己的名字:「法伊特……」
法伊特的喉嚨忽然有些發乾。他快步走上前,將獵物放在一邊,自己在艾德里安面前半跪下來,呼喚道:「閣下。」
艾德里安示意他順著自己的視線一起看,語氣倒是平平,說:「我太久沒有騎馬了。」
法伊特皺眉往去,在看到公爵腿上的血跡時,瞳仁驟然縮小。
艾德里安觀察著他的表情,當即說:「像不像是小時候?當時好像傷著傷著,有一天就忽然好了。」
原本細膩柔嫩的皮膚上多了一層厚厚的繭子,原先不受重視、被人輕蔑的私生子少年繼承了蘭頓家族。
提起這些,艾德里安的中心思想是:你別在意。學馬術的人都有這麼一遭,我自己也有經驗。過段時間,一切照常。
但法伊特又怎麼可能不在意。
他面頰抽搐一下,半邊面色落在陰影當中,嗓音很低,說:「抱歉。」
艾德里安失笑:「你有什麼好『抱歉』的?」
法伊特卻沒再開口了。他先是從儲物戒指里取出一管藥劑,想一想,又乾脆把從鳶尾花城走時魔法商店老闆給的所有藥品都取出來,看著是要塞在艾德里安懷裡。
艾德里安眼皮跳了跳,哭笑不得,說:「哪有這麼誇張?你收著。」一頓,對上法伊特堅決的目光。
艾德里安無奈,改口:「好吧,咱們一人一半。」
法伊特看起來還是不想答應。但艾德里安態度堅決,法伊特就也不得不後退一步。
兩人在分藥上花的時間很短,重要的是上藥。
法伊特知道,曾經完美治癒了自己的藥劑一定同樣能治好公爵身上的所有傷。但艾德里安的褲子和傷口粘在一起,如果直接喝藥,誰都不能確保「衣服長在傷口裡」的可怕情況不會發生。所以兩人達成一致,還是先把傷口袒露出來。
艾德里安把這個任務交給法伊特。
一來,要是法伊特就在一邊干看著,他恐怕能熬死自己。二來,這也算是從兩人年幼、年少的時候保留下來的習慣。
母親不明的私生子在公爵家裡待遇頗糟,下仆出身的棕發男孩也好不到哪裡去。
兩人從認識彼此開始,就在蘭頓莊園中報團取暖。給對方上藥這種事,從小到大不知道做了多少遍。
到這會兒,艾德里安也不覺得哪裡不對。
他還主動提出:「去河邊吧。」要是在營地處理,血腥味難免會引來魔獸。雖然不論是他,還是法伊特,都不會懼怕這點小麻煩。可畢竟煩人,白天已經很操勞了,夜晚需要好好休息。
法伊特聞言點頭。他先把獵物收起來,再回頭,就看艾德里安撐著地面,預備自己站起。
法伊特的眉頭又皺起來。
他沒說話,就那麼保持著「沉默是金」的態度往前,一把把公爵抱了起來。
身體騰空的時候,艾德里安抽了口氣。卻也僅僅是驚訝,還笑著說了一句:「也太突然了。」
講話的同時,把手臂勾在騎士脖頸後面。
前面和魔法商店老闆說的話都是真的。對公爵來說,騎士是他僅存的、最重要的家人。兩邊多親近都很應該,換做法伊特受傷了,艾德里安一樣會對他的所有事都親力親為。
但今天好像不太一樣。
艾德里安的呼吸落在法伊特下巴上,法伊特腳步停頓一下,才繼續往前。
在溪水旁邊,騎士又要拿出捲軸。不過這一次,艾德里安制止了他,自己搓了一個火球出來,浮在一邊照明。
法伊特動作微頓,恍然:公爵是真的已經安全歸來了。
他不用長期準備大量魔法捲軸。絕大多數日常中要用到魔法的地方,艾德里安自己就能做到。
與他最親近的,就是火元素和木元素。前者來自蘭頓家族的血脈,後者大約是艾德里安母親留給他的力量。
時間前推十多年,「艾德里安的母親究竟是什麼人」是兩個孩子討論最多的話題。當時艾德里安十分神往,總期待有一天,母親會突然出現,帶自己離開。
是在往後,從家庭教師那裡學習了大陸上的種族構成,得知「銀髮金眼的生物只有傳說中的精靈,此外就是一些被魔法人為地改變了樣貌的人」後,艾德里安才不再提起。
這都是從前的事了。
年輕的公爵坐在溪水旁邊。水流沖刷,讓他腿上原本乾涸的血跡化入其中。
一片流淌的紅色里,法伊特小心翼翼地隔開傷口附近的布料。
艾德里安垂眼看他,覺得法伊特恐怕用上了他最大的謹慎和仔細。要知道,騎士先生面對自己的傷口,可沒有這樣輕手輕腳。
他踩了踩法伊特的靴子,叫對方:「你也沒必要一直待在水裡吧?不冷嗎。」
法伊特的目光仍然落在艾德里安的傷口上。艾德里安模糊地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吞咽的動靜。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在想什麼,法伊特又不是從墓地里爬出來的行屍,要以活人的血肉作為食物。
思緒正動,就聽騎士回答:「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