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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14:51 作者: 江色暮
    他進入黑甜夢鄉。同一時間,另一個世界,岩獅部落曾經所在的地方----

    悽苦、寒冷,籠罩著整個部落。

    有能力離開的亞獸們都已經走了。最初的時候,獸人們還會因此震怒。他們像是傳統中的做法一樣,想要將離開的亞獸抓回來。但曾經讓他們引以為傲的體格、速度,到這會兒,卻在傷勢的影響下變得不堪一提。

    第一次抓捕就失敗了。那以後,部落中的亞獸們的心思明顯浮動了起來。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部落中再也沒有亞獸的影子……

    黎也終於醒來了。

    他先感受到了胃部的焦灼,隨後是嗓子。再以後,更多來自身體各處的疼痛泛了上來,讓黎近乎以為自己依然陷在不見天日的噩夢裡。

    他的眼珠子艱澀地轉動著,朝四周看去:這是哪裡?

    從某些細節上,黎看出了自己曾經洞窟的影子。但他又忍不住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他曾經的洞窟里,沒有那條由上而下,近乎將整個洞穴都貫穿的裂縫,也不會有堆積在一邊的碎土。

    他試著發出聲音:「啊----啊!」

    嗓音之粗糲,讓獸人自己先駭了一跳。隨之而來的疼痛感,讓他又一次被駭了一條。

    他幾乎被這份疼痛再次擊潰、昏迷。但在短暫的眼前發黑之後,他的意識重新回籠。這時候,也聽到了從外間來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在朝他靠近。那動靜讓黎想起了蛇,一下一下地在地上摩擦著。

    如果他擁有神識,或者他仍然可以自由行動,黎就會看到,那個在地上摩擦著、艱難地用雙手拖著自己的身體「行走」的人,帶有一張自己非常熟悉的面孔。

    是彤。

    彤還是被獸人們從巨石下解救出來了,但沒有神使提供的「聖水」,更沒有成體系的現代治療,他的雙腿不可能再能活動。

    他在部落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在其他獸人出去追擊亞獸的時候,彤只能縮在一邊的廢墟角落,用手去扒開碎土碎石,試著從裡面找出來一點食物。

    他曾經預備直接把傷重的蒼驅逐,到這會兒,同樣的命運落在他自己身上。只是此時此刻,甚至不曾有一個易卓將他帶回住處。

    其他獸人都在望著廢墟里的食物發愁,彤倒是十分慶幸。要不是獸人們難以組織力量挖掘儲備,他大概會早早餓死山$與]#三[]夕。

    今天的狀況有些不同。

    在黎的洞穴外扒拉出一塊已經有了怪味,但畢竟沒有完全爛掉的肉後,彤迫不及待地將其放入口中。

    他粗略地咀嚼了幾下,再迅速將其吞咽下去。肚子裡有東西,才放開心思朝洞穴里看一眼。

    這一眼,讓彤感覺到了一絲不同。

    他提起警惕,重新去看。第一反應竟然和黎一樣,以為又有大蛇襲擊部落,在眾人沒有留意的時候盤踞在黑暗中。到後面才想起來,裡面竟然還有一個人。

    彤驚訝。他以為黎早就死了,哪怕不是因為傷痛,也會是因為飢餓。

    他的心思在這一刻動了起來。左右部落里沒有其他人在,彤乾脆一點一點挪上前去。

    外面的光線被他落在身後,黑暗一點點將殘疾了的獸人吞沒。

    他嗅到了濃烈的臭味。長期沒有人換藥,又有身體不受控制的便溺,傷口腐爛的味道與其他臭味交織在一起。要是其他人來,一定要覺得難以忍受。可彤不一樣,他被自己的亞獸拋棄,自己的孩子也在傳統之下遠離他這個父親,轉而去與其他獸人親近。彤狼狽無比,再看黎,也就來不及嫌棄。

    他更在意黎為什麼能活下來。可惜的是,黎自己也不明白原因。

    看著靠近的彤,黎:「嗬……嗬……」喉嚨像是一個風箱,發出粗重的喘息聲。

    他感受著彤的手落在自己身上。

    就像是他曾經對傷重、虛弱的易卓做的那樣。

    仔細想想,剛剛被河水衝來的時候,易卓雖然昏迷不醒,但他那時候的傷能在黎重生之後的幾天內恢復,可見易卓的傷情並不嚴重。他之所以會變成後來那樣,反倒是因為遇到黎。

    黎的瞳仁已經變得混濁。長期沒有接觸光,他的眼睛在慢慢退化。

    他無法抗拒彤的動作,不過彤也沒從黎身上摸索出個所以然。不久之後,獸人悻悻地收回手,自言自語著猜測:「難道因為你之前喝的『聖水』最多?」

    彤越想,越覺得這就是答案。他更加懊惱,覺得自己前面根本不應該把聖水分給其他獸人,弄得他們蹬鼻子上臉。要是所有聖水都歸自己,參照黎現在的狀況,也許他的腿也能恢復。

    但後悔是來不及了。彤終究是沒耐得住洞窟里的惡臭,再度挪著自己的手臂離開。

    他身後,黎緩緩轉過頭,看著彤的背影。

    他喉嚨里再發出響動。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部落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彤又遭遇了什麼。再有,自己究竟有沒有希望恢復……

    但是再沒有人理會他,他更不可能得到答案。

    黎原本就混濁的目光變得更加模糊。他維持著扭過頭的動作,久久不曾再動。

    外間的天色逐漸昏暗下去,外出的獸人們歸來了。他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野獸,面對受傷虛弱的獸人們,曾經捕獵者與獵物的關係對調。獸人們花了很大功夫才勉強逃脫,但人人身上都添了新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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