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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14:51 作者: 江色暮
但一來,他回去的時候事情重點已經偏移到皇子間的鬥爭上。秦戎、李明月又默認他知曉全部經過,不會再和他梳理發生了什麼。
二來, 他已經有了「陸青只是陸青」的印象,哪怕聽到這話,也只覺得多半是裴欽恰好入京,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焦琴的存在, 於是隨手幫忙。
到現在,事情真相大白。再看裴欽,秦縱感受截然不同。
他好像是第一次見到眼前青年。這會兒細細端詳對方眉眼, 分明還是一樣的人,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同。
秦縱心有恍惚,趙勇插話,說:「我怎麼聽糊塗了!阿縱,你與裴家小將軍究竟認識否?」
秦縱未答話,裴欽轉過臉,笑意盈盈,說:「自是認識的。」
秦縱聽著,眼皮輕輕眨動。
裴欽下巴抬起一點,說:「您是?」
趙勇說了自己的名字。
裴欽便笑道:「好。我與阿縱一樣,叫您『趙叔』。趙叔可曾見過,阿縱帶在身上那把烏金短刀?」
趙勇點頭。裴欽便手腕一翻,拿出秦縱送他的刀,再道:「那把烏金刀,是我送阿縱的。」
趙勇、胡鈺:「哦----」
於武人來說,能互贈武器,便是再真摯不過的情誼。
兩人瞬時領悟。再看裴欽,眼神里都帶了親切。
秦縱看著眼前場面,半晌,也微微笑出來。
再過不久,秦戎、李明月夫婦也回來了。加上其他武將,一行人聚在屋中,詢問了裴欽到來的細節、對他表示歡迎,再商議接下來的行動。
如何利用張濤是其一。再有,朝廷接下來還有多少兵馬,仍有誰能被派出……有秦戎在,秦縱自然不能坐在主位。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成了主持大局的人。
裴欽看在眼裡,對這等情形略有驚詫。
等到一整天的商議結束,入夜,開始擺宴。他坐在秦縱身側,看著眼前熱鬧。在秦縱轉頭來招呼自己時,裴欽面上顯露幾分心緒。秦縱見狀,問他:「怎麼了?」
裴欽實話實說:「你們這邊的狀況,與我先前想的不太一樣。」
秦縱聽著,眉尖輕輕挑起,問:「有何不同?」
裴欽湊近一些,與他耳語:「你父對你如此放心……」
這個距離,講話的時候,不免要碰到秦縱耳廓。
溫熱的氣息落來,還有時不時的嘴唇觸碰。柔軟,帶著些許濕潤的酒水。若是旁人,秦縱不會覺得有意。但這是裴欽,一個玉樹臨風、英俊瀟灑青年郎君。
----按說……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但這一刻,秦縱的心還是驀地一揪。
他未想明緣由,只好將其歸咎在「終於還是被人問起此事」上。
秦縱搖搖頭,道:「往後再說。」
裴欽看他,見秦縱不似要迴避問題。只是人多眼雜,有些話,還是放在私下去講更加合適。
他微笑一下,回身坐去原處。秦縱漫不經心地瞥他一眼,心想:是啊,阿父對我,的確太過放心。
抵達邊城時,毫無疑問,說話拿事的人是秦戎。畢竟他才是趙勇等人口中的「將軍」,趙勇等人高看秦縱一眼,也僅因為他是秦戎的兒子。
那會兒,秦縱自己的想法也很簡單。父子共同征戰,未有將父親拋下,兒子往高位去的道理。
但由冬到春,他忽而不太肯定了。
不是不想交權,而是秦縱隱隱覺得,很多時候,父親仿佛在有意放手,推自己在前。
但這話又很難說出口。哪怕以秦家如此親密信任的家庭關係,秦縱也知道,假若阿父只是想要培養自己,好讓自己有本事獨當一面,他卻去問「阿父,你莫非不想坐那個位置」,該有多讓人寒心。
這不算很要緊的愁緒,但以往的確無人可訴。如今有了裴欽,秦縱終於找到可以「旁觀者清」的人。
酒宴到一半兒,父母、叔伯論及年輕時的舊事,從前幾次大破敵軍、幾多在戰場上永遠離開的同袍……在長輩們的歡笑與沉重中,秦縱與裴欽從席上走出。
這是一個月色明亮的夜晚,與秦家三口人出京那日截然不同。
秦縱尚未想好如何開口,便只提議走一走,醒醒酒。
裴欽欣然,還說:「我從前只聽說西北軍勇武,如今來看,果真名不虛傳。」
秦縱笑了聲,說:「往後,我便等著看西南軍威風。」
裴欽說了句「好」。秦縱又道:「陸青,裴欽。」
裴欽笑道:「我娘姓陸。」
秦縱一怔,隨即笑了,說:「真巧。」和他起在外行走時的假名的思路一樣。
裴欽不置可否,只是笑。
月色披上兩人肩膀,後面喧囂愈遠。
兩人又說了些其他,秦縱心頭不斷醞釀。
等到一處僻靜地方,他終於開口,說:「裴欽。」
裴欽:「嗯?」
秦縱看他,問:「如何是你來。」
裴欽一愣,秦縱補充自己的問題,說:「你立著裴家軍軍旗,旁人皆聽從你的號令。」
裴欽笑了,說:「我父要坐鎮雲南,自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