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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05:45 作者: 春風榴火
1月25日
今天我出差回家,並沒有提前告訴眠眠,想給她一個驚喜,沒想到她倒是給了我一個驚嚇。當我走進家門,看到那個孩子的目光,我差點站立不穩,甚至就要以為那個孩子,是來向我復仇了。
後來我把陸眠叫進廚房,問她是怎麼回事,她告訴我她愛這個男孩,要和他在一起。
我的天,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那個男孩,真的是來向我復仇的嗎?他要奪走我的女兒,我唯一的女兒?
吃飯的時候,我不動聲色地問了他一些家庭的情況,他似乎並不願意多說什麼,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不可能知道什麼,當然不可能,我太敏感了,再這樣下去,我會瘋的,那件事就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我的頭頂,時刻提醒著我,那個雨夜發生的事,我一生都難贖的罪惡。
6月23日
陸眠的心情非常不好,狀態很差,雖然在我面前還是強顏歡笑,但是我看得出來,她不高興。我派人去查了查,原來徐沉那孩子沒有參加高考,而是直接去了上海,進了遊戲的職業隊,他說他的夢想是成為世界冠軍,現在他去追夢了,我當時就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我也要幫他圓夢。
10月23日
那孩子剛剛進入這個領域,肯定會遇到諸多困難,我給他的戰隊投了一大筆錢,同時在上海電競領域幫他打通人脈和關卡,幫他爭取更多比賽的機會,讓他能多露露臉。畢竟中國電競圈也不簡單,□□,他一個作為新人,再有天賦,如果沒有人脈關係,想要成名恐怕很不容易。
11月3日
今天是徐峰的忌日,我的心情很沉重,我用這種方式去贖罪,不知道他地下有知,能不能原諒我,但只有這樣,我的良心才能稍稍好過一點。
徐沉又翻到了日記的尾頁
1月22日
女兒告訴我,她和徐沉戀愛了,這一次,我的心情不再像三年前那樣慌張失措,也許是因為這麼多年來,我幫了他這麼多,無論他知道不知道,我的心情都輕鬆了很多,雖然這樣不對,我的罪過不應該用金錢的方式償還但是…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
陸眠很愛他,我不再反對他們,我希望我女兒能帶給這個不幸的孩子以幸福,我希望他們兩個幸福,他們都是我的孩子。
……
徐沉放下日記本,走到窗邊,今年的第一場初雪,竟然來得這樣早,紛紛揚揚隨風飄落,輕描淡寫地灑在地上,瞬間被雨水消融…
☆、第66章
作者有話要說:
兩天後,傅南鈞被警方逮捕,十七年前那一場沸沸揚揚的人命案,隨著那個小木盒的開啟,真相大白,沉冤昭雪。
十年後,清明,空氣格外清晰,徐沉扶著母親去給徐峰掃墓,他將那本日記燒給了他。
墓前,一束百合迎風招展。
徐沉拾起百合,放在鼻翼前,嗅了嗅…
一陣風吹過,他的眼角微微有些酸澀。
「都這麼多年了,去找她吧。」徐母看著他,重重地嘆息了一聲:「陸眠是個好孩子,她父親的罪過,不應該報應在她的身上…」
「我不知道她在哪裡。」徐沉望著遠方山野,浮雲不動聲色地流過他的眼眸,無波無瀾。
「只要有心,一定能找到。」徐母喃喃道。
「十年了。」也許她過得很好,也許她已經…
已經結婚了,誰知道呢?
-
清明過後,徐母送徐沉去火車站,買的是回上海的車票。
「一個人在家,保重身體。」他叮囑著早已經白髮蒼蒼的母親:「就在家裡呆著,不要再出攤了,咱們不缺這錢。」
「你也是,平時多注意休息,不要太累。」徐母不放心地說道。
「等今年打完全明星,我就退役,回家來陪你養老。」
徐母戳了戳他的額頭,沒好氣地說道:「你不把我兒媳婦找到,就別回來。」
徐沉沒有說什麼,告別了母親,轉身走進車站。
車站廣播響了起來,到上海的動車已經進站,他從包里拿出一個木雕,放在手心,蓋倫依舊威風凜凜,他將它放在座位邊上,眸色深邃地凝望著它。
就在這時候,一個小男孩被木雕吸引了過來,他模樣清秀,唇紅齒白,一雙澄澈的大眼睛宛如夜空璀璨的星星。
「哇!是蓋倫啊!」小男孩眼睛裡泛著光,驚喜地看著徐沉:「叔叔,這是你的嗎?」
「是啊。」徐沉淡淡一笑:「喜歡嗎?」
「喜歡!我最喜歡的英雄就是蓋倫。」
「為什麼呢?」
「因為蓋倫肉啊,不容易死,而且還可以保護別人。」他喃喃說道。
「你才幾歲啊,這就玩遊戲了,家長不管嗎?」徐沉覺得挺有意思。
「我十歲了!英雄聯盟就是我媽帶我玩的啊,她真的超級厲害,帶我玩ADC,她輔助我。」小男孩說起來一臉自豪。
徐沉突然笑了笑:「你媽真是個…好母親」
「我媽媽是全天下最好的媽媽。」小男孩一臉自豪:「媽媽說,我爸爸是世界最厲害的ADC!所以讓我也玩ADC,可是我不喜歡,太脆了,而且好難。」說著他低下了頭:「我媽總說我沒有遺傳到我爸爸的天賦。」
徐沉摸了摸他的腦袋,笑說道:「沒關係,有機會來上海,叔叔教你玩ADC。」
「嗯!」小男孩重重地點頭。
徐沉將木雕收回背包,順著人流走進了檢票口。
「徐念,你怎麼跑這兒來了。」一個長發的女人走過來,她留著垂劉海,生來一張娃娃臉,皮膚白皙,模樣非常耐看,伸手捏了捏小男孩臉上的嘟嘟肉:「不是讓你在衛生間門口等著媽媽,這裡這麼多人,萬一走丟了怎麼辦?被壞人拐走了怎麼辦?」
「剛剛有個叔叔,拿著一個特別好看的蓋倫的手辦。」徐念誇張地說道:「超級喜歡哎!」
「你的手辦還少嗎?房間裡都已經堆滿了!」她牽起了他軟糯的小手。
「可是那個叔叔得手辦是木雕的!」
就在這時候,廣播響了起來:「請乘坐K152X前往成都的旅客去三號口檢票進站。」
她拉著男孩的手朝著檢票口走了過去。
「媽媽,咱們每年都去九寨溝,我膩都膩死了。」坐上火車之後,小傢伙端坐在對面,皺著眉頭對她說道。
「那你自己在家呆著。」她毫不客氣地說道:「帶你出來玩兒,還嫌這嫌那,你跟你爸一個樣子。」
「說起來,我爸爸到底在哪裡呀?」小男孩好奇地問她。
「想知道麼?」
「想呀!」
「你坐對面那輛車,去上海,滿大街都是你爸的照片。」她笑了笑,指著車窗對面的那列前往上海的D598X。
然而那一瞬間,她的心突然抽了一下,呼吸滯住,車窗對面的男人,背著帆布背包,穿著深藍色的連帽衛衣,坐在車窗前,他容顏一如往昔歲月,只是鬢間,多了些微斑白,原來時光未曾將他遺忘,她也沒有。
就在這時,他似乎有所察覺,緩緩轉過頭,看向對面列車。
「咦?叔叔!」小男孩在車窗里不住地沖他揮手。
徐沉清淺一笑,也對他揮了揮手,還從包里拿出來蓋倫的木雕,放在桌上,仿佛也在和他打招呼似的。
陸眠背靠著窗簾,大口地喘息著,每次呼吸,都扯動著心肝脾肺,生疼…
列車緩緩開走,兩輛列車最終錯開,宛如一條相交線,在這一點交匯,而最終,卻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徐沉轉過頭,拿起了桌上的木雕,他的手抑制不住地顫抖著…
蠢貨,窗簾是紗質透明的,以為背過身去,他就看不到了嗎?
-
動車行駛了二十分鐘,下一個站,他下了車,立刻買了下一班去成都的車票。
列成行駛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清晨趕到了成都東站。他未曾停歇,去了茶店子車站,坐上了前往九寨溝的班車。
母親說,只要想,總會找到的…
會嗎?
他不敢確定…
九寨溝,寶相寺。
雖然是乍暖還寒的晚春時節,高原上氣溫依舊很低,小男孩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坐在寺廟的大門口,雙腿交叉著,看著人來人往的香客。
寺內香火鼎盛。
陸眠走這鋪地的枯枝落葉,沿著山道,走進寶相寺內,手拂過了那一排排的轉經筒。
為什麼每年都來,她說不清楚,只是有這麼個念想,便來了…
念的是什麼…
想的又是誰?
她的嘴角漾起一抹極其苦澀的微笑。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陸眠回身,一襲素衣小沙彌對陸眠雙手合十。
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小師傅,受教了。」陸眠同樣雙手合十,對他還了一禮。
「施主,是一位有緣人,讓我將這句話轉述於你。」小沙彌對陸眠說道。
「哦?」
順著小沙彌手指的方向,一棵菩提樹下,他對她遙遙微笑,緊接著突然大風起,搖晃著樹梢,沙沙作響,樹葉四下飄落。
她追了他十年,又躲了他十年。
當再見到他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成熟,足夠心如止水,但是一顆心卻終究還是抑制不住地瘋狂跳躍著,向她極力想要冷靜的大腦發出抗議的呼聲。
徐沉緩緩走進她,每走一步,腳下都會傳來枯枝敗葉的細碎沉吟。
若在見你,事隔經年,我將如何致意,以沉默,以眼淚。
陸眠轉過身去,背對著他,緩緩閉上眼,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
他伸出雙臂,從背後緊緊將她圈入懷中,用盡全身的力氣。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徐沉都感覺,自己的世界似乎失落了一半,無處尋找,直到再度將她擁入懷中,才感覺到完整,她殘忍地奪走了他一半的人生,最初的那幾年,他走遍了許許多多的城市,看過太多的風景,遇到過很多的人,終究沒能填補他內心的殘缺,因為她帶走的,是他全部的愛啊!
「夠了。」他的聲音裡帶著風的顫抖:「無論當初你為了什麼原因,躲了我十年,十年…都夠了。」
都夠了…
「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放你走。」他再度用力,手臂緊緊錮在她的胸口:「不要再想…離開我。」
「媽媽。」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陸眠連忙擦乾了臉上的淚痕,轉過身,迎著徐沉,也迎著他背後的小男孩。
徐沉的身形猛地僵硬…
在來的路上他已經無數次地猜測過,那個男孩和她的關係,然而那一聲媽媽,還是將他從雲端一瞬間拉回到現實。
「這個叔叔…」男孩有些困惑地看向徐沉。
「念念,不是叔叔。」陸眠突然拉起了徐沉的手:「不是叔叔,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