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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04:46 作者: 暮蘭舟
幕僚聽了,曉得汪千戶鐵了心,不再勸說,把禮物搬到校場上去當彩頭。
汪千戶寫完了信,幼子午睡醒來,找父親玩耍。汪大秋快六歲了,汪千戶親自為他開蒙,每天教五個字,他提筆寫了個「嫂」字,「你就要有大嫂了,年底回家,嘴巴甜一些,開口叫大嫂,大嫂給你壓歲錢。」
汪大秋問:「大嫂是誰?」
汪千戶有些難以啟齒,「就是……隔壁的魏大夫。你見過很多次的,應該還記得她。」
「我記得。」汪大秋把胸前掛著的驅蟲蛇的香包拿出來,「大嫂送我這個,說不能摘,摘了會被蟲蛇咬鼻子。」
魏採薇把香包里的藥物配方都交給了汪千戶,要他至少每月替換一次,這東西還真有效果,江西潮濕多蟲蛇,有一次一條長蛇游進了汪大秋的被子裡,楞是沒咬他。
汪千戶自我安慰,這個長子長媳雖然出身寒微,還是個寡婦,但有一門手藝傍身,腦子清楚,並非一無是處……再差也比前妻好。
有了前妻作比較,汪千戶漸漸覺得魏採薇順眼了不少,自己說服自己。
信件來來往往,兩個月就這麼過去了,到了初冬十月,京城像往常一樣颳起了漫天的風沙,白天永遠都是黃昏,只要出門,人們都戴上眼紗和面衣,以避風沙。
紫禁城也籠罩在風沙之下,嘉靖帝這三年身體明顯衰老衰弱,看著暮氣沉沉的天空,不見天日,心情越發陰鬱,伴駕的尚青嵐也無精打采,「什麼時候下一場大雪,把這風沙給蓋住。」
通常天氣這種事情,應該問欽天監,但是嘉靖帝信道,遇事不決,就問蒼天,在尚青嵐的暗示之下,嘉靖帝就把最擅長扶乩的兩個道士胡大順和藍田玉叫來,要他們施展扶乩術,問上天風沙什麼時候停。
三年前,兩人得了內閣首輔徐階的賄賂,在扶乩上做手腳,把嚴氏父子逐出了京城。如今,尚青嵐又賄賂了他們,故技重施,在扶乩上說破裕王府皇孫誕生的消息。
可憐小皇孫出生兩個多月了,還沒有滿月剪髮之禮,血統都沒有正式得到承認。
簸箕上鋪了一層金沙,嘉靖帝問:「什麼天降雨雪,驅散風沙?」
胡大順和藍田玉一左一右,拿著兩根棍子來牽引垂下的竹筆,金沙上出現一行字:「天賜麟兒,即降甘露。」
嘉靖帝又問:「麟兒在何處?」
扶乩答曰:「裕。」
嘉靖帝只有兩個兒子存活,裕王和景王,但是兩個兒子他都不喜歡,尤其討厭裕王,「裕王?他一直都在。」
扶乩繼續寫到:「裕王之子,花月佳期麒麟兒。」
嘉靖帝問眾人:「裕王有兒子了?」
裕王府得新生兒,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但是沒有人敢告訴嘉靖帝,聞言紛紛跪下,瑟瑟發抖,就是不敢出聲,都不想當出頭鳥。
還是「心直口快」的尚青嵐說道:「聽聞八月十七日,中秋節兩天後,裕王得了個兒子。扶乩上的花月佳期,應該就是指中秋節。」
嘉靖帝有後了,但是臉上並無歡喜之意,說道:「他都生了兩個月多,為何還是風沙不斷?」
尚青嵐說道:「或許是因遲遲沒有剪髮,做滿月慶生之禮的緣故?」
皇室的孩子如果沒有血統確認,生了就跟沒生一樣,宗人府不會花錢養。
嘉靖帝最忌諱這個,但是,既然是蒼天的指引,他不能逆天而行,對尚青嵐說道:「剪髮一事,你儘快安排下去,把事給辦了。」
尚青嵐應下,她琢磨的嘉靖帝的意思,並不想大操大辦,昭告天下,草草走個過場了事,以順應天意。
既然如此,我就做個順水人情吧。
尚青嵐拿著雞毛當令箭,以給裕王府小皇孫辦剪髮禮為理由,封了宮廷女醫魏採薇七品典藥的官職,要魏採薇作為宮廷女官,去裕王府給小皇孫剪髮。
魏採薇人在家中坐,官從天上來。趕緊進宮謝恩,雖然官職不高,但她從此不是平民了,是個官身。
尚青嵐賜了座,「這是本宮送給你的嫁妝,你當了官,那些人就不會指指點點說你和汪大夏門不當戶不對,說你高攀汪家了。」
魏採薇領了官袍官帽官靴,以及一年四季用來替換胸口上的補子,冬天是陽生補子,魏採薇把補子縫在蟒衣上,戴上官帽,穿給汪大夏看,「縫的正不正?我明日要穿著這件官袍去給小皇孫剪髮。」
汪大夏第一看見她穿著官袍、戴著官帽,神色肅穆,一副凌然不可侵犯的樣子,高傲又禁慾。
越是這樣,他是要撕毀這層偽裝,逼她暴露天性,外頭風沙漫天,床帳里雷霆雨露,春意盎然。
……半個時辰之後,魏採薇已經褪去了熱情,索然無味,汪大夏還在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雖然說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地,但是,沒有技巧的耕耘,大地也會疲倦的。
老黃牛們都覺得勤能補拙,但事實並非如此,根據邊際遞減效應,過猶不及,拙就是拙,時間短是拙,長也是拙。
魏採薇發現,自古事難全,上輩子汪公公沒有筷子,但是他心靈手巧啊。這輩子汪大夏有筷子,但是只曉得一味蠻幹,毫無技巧。
這又不是比武打架,一力降十會。
魏採薇想要結束,但是汪大夏還沒有吃飽的意思,強行斷糧不太好,萬一再也不能吃就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