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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04:46 作者: 暮蘭舟
還有陸纓——
嚴世蕃氣急敗壞,快步走過去,唾沫橫飛的質問陸纓, 「你還有臉回來!你回家之後,有何面對你的二姐和外甥!」
在官船上航行了一個多月,幾乎與世隔絕,他們只曉得徐階取代了嚴嵩成為內閣首輔大臣, 嚴家要倒台了,但是沒有想到會倒得的如此之快。
直到上岸的時候,陸纓三人都沒有注意到碼頭上兩個穿著囚服、一胖一瘦兩個老人是嚴世蕃和嚴嵩父子兩個。
甚至都面對面走過來,也沒有認出眼前的囚犯是誰。人在落魄之後,相貌氣質都會發生變化,嚴嵩本來就是八十多歲的老人了,以前紅光滿面像個壽星翁,現在鬚髮灰白、臉色黯淡,眼皮耷拉下來了,把眼睛遮得只留下一條細縫。
而嚴世蕃差不多暴瘦了二十斤,縮水了一圈,甚至勉強能夠看見他有脖子了,兩隊宿敵縱使相逢應不識,面目全非。
一個老囚犯突然對陸纓咆哮,陸纓先是莫名其妙,然後看到了來拉走父親的二姐夫嚴紹庭,這才意識到老囚犯就是嚴世蕃。
汪大夏反應過來了,他先將魏採薇往身後一扒拉,然後將手中的油紙傘當做盾牌橫在嚴世蕃和陸纓之間,「你們嚴家丟官,關我們陸統領什麼事情?我們此去江南,是搗毀了白蓮教的一大巢穴,我帶回來的箱子裡還有石灰醃的白蓮教四大傳頭之一鐵牛的人頭,不信我拿出來給你瞧瞧。」
「大可不必。」嚴紹庭將父親拉回去,「父親,時辰已到,押解的人已經開始催促了,上船吧。」
嚴世蕃狠狠用眼睛挖了一眼三個人,「你們等著,總有一天,我嚴世蕃會重鎮旗鼓,回來找你們算帳。」
「算帳?」一直沉默的吳小旗問嚴世蕃:「你還記得面具吳嗎?他是錦衣衛看守火器庫房的保管員。」
嚴世蕃眼神茫然,有些耳熟,但記不起來了,他害死的人太多了,面具吳渺小如塵埃。
吳小旗說道:「你們這些大人物把我們視為螻蟻。螻蟻也有父母子女,也有感情,我父親死於你手,家裡的頂樑柱沒有了,祖母悲痛也一病去了,家裡只有我孤零零一人。如今你們嚴家有今天,都是你作惡的報應,與我們陸統領何干?你要有臉指責別人,撒泡尿照照自己都做過多少虧心事!」
吳小旗一席話打動了魏採薇,她也何嘗不是被嚴世蕃間接禍害的只剩下她一個人?
嚴世蕃連去年端午節剛剛弄死的面具吳都不記得了,當然不會記得十一年前慘死的姐姐。
魏採薇說道:「善惡有報,因果循環。你若依然執迷不悟,以為全天下人都對不起你、虧欠你,非要報復回來的話,相信我,你目前發配原籍的境地還算好的。」
嚴世蕃冷冷道:「你一個小寡婦,還敢威脅我?」
魏採薇說道:「我在京城靜候你的結局。」
我們知道你們父子打什麼主意,不就是指望景王將來奪嫡當皇帝嗎?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眼看著鬧得越來越僵,嚴紹庭把父親扯開,「走吧,祖父已經上船了。」
嚴世蕃登船,嚴紹庭給了押解的軍人每人一個厚重如磚頭般的的紅封,「一路上拜託各位軍爺照顧我的父親和祖父,我祖父年紀大了,父親體胖怕熱,行動遲緩,還望各位多多包涵。」
嚴紹庭是犯官之子,但也是忠誠伯的女婿,說話和氣,彬彬有禮,押解的軍人們不敢輕賤他,虛虛推脫了幾次,勉為其難收下來。
等大船離開通州港,軍人們偷偷打開紅封一瞧:我滴乖乖!是一塊約五十兩重的金磚!
他們就是干一輩子也賺不了這些錢。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軍人趕緊把嚴家父子從潮濕悶熱的船艙最底層升艙,升到了最高層第三層的大艙房裡。
嚴世蕃得意洋洋的往床上一躺,笑道:「父親,您總是嫌棄兒子是個財迷,只曉得賺錢。現在知道錢的好處了吧?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能夠東山再起,有錢——」
嚴嵩打斷了兒子,「你別光顧著得意,皇上留我們父子性命,是擔心朝中徐階大權獨攬,需要有人
牽制,不是因為你有錢,趕緊想一想下一步路怎麼走。」
嚴世蕃從床上咕嚕滾起來,「父親,我已經想了兩條路,第一,就是扶持景王繼位,第二,如果景王是個扶不去的阿斗、皇上這一脈絕嗣,我們還有一條路可走——益王一脈就在江西,到時候,我們嚴家爭一個從龍之功,照樣風風光光的回到京城。」
益王朱厚炫是嘉靖帝朱厚熜的堂弟。嘉靖帝是因上一任皇帝正德帝絕嗣,皇室正統無人繼承,按照無嫡立長的規矩,撿了個大漏,從湖北安陸的小藩王變成了大明皇帝。
如今,裕王和景王都沒有存活的兒子,如果嘉靖帝這一脈也絕嗣,那麼按照繼承順序,就輪到了益王這一脈,益王的藩地就在江西建昌府。
嚴嵩父子被發配原籍江西,正好近水樓台先得月。
實在不行,就乾脆另起爐灶的法子,只有嚴世蕃這種鬼才才想得到,並不拘泥於景王一人。
嚴嵩恍然大悟,對兒子說道:「看來你腦子裡還是有點東西,裝的不僅僅是錢財。」
這一邊,嚴家父子滿載著東山再起的希望回到江西老家,這一邊,陸纓等人踏上了回京城的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