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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04:46 作者: 暮蘭舟
「虛偽,人都死了,做這些有什麼用。我爹在錦衣衛詔獄裡坐了十年死牢,你們為他做了些什麼?哦,有一樁你們做的很好——袖手旁觀。」
「我爹在詔獄撐了十年,你們都沒有去救他出去,現在人死了,就這樣惺惺作態,惡不噁心?偽君子!」
「還有你,自詡我爹的得意門生。前些日子我張羅開個藥鋪謀生,你罵我行商賈之事,有辱斯文、有辱丁家門楣。我尋思自打我來京城,你連一個銅板都沒給過我。哦,你覺得我喝西北風就能活?」
「斯文、門楣是能當飯吃,還是能讓我爹起死回生?別在這裡假哭假慈悲了,回家哭你親母親去!」
丁巫一張嘴字字誅心,哭一個,罵一個;哭兩個,罵一雙。
把前來祭拜的官員們全都罵跑了,紛紛指責他「一代不如一代」、「虎夫生出犬子來」、「你所作所為,令你爹地下蒙羞」、「聽說你還和白蓮教勾勾搭搭,你難到忘記了你爹是入死牢的嗎」云云。
丁巫已經放飛自我了,一一駁斥道:「什麼虎父犬子,你自比為畜牲,可別我扯進去。」
「是,你家下一代可厲害了,你背信棄義,你兒子就能殺人放火。我就開個藥鋪謀生,我可比不上你兒子。」
「我要是真跟著白蓮教勾搭,我還能出獄給爹出殯下葬?你這老頭聽風就是雨,別人說什麼你信什麼,你老糊塗了吧,糊塗成這樣就不要當官了,回家抱孫子去吧——哦,對了,得看清楚再抱,別把鄰居家老王的孫子抱成了自己的……」
丁巫舌戰群臣,一滴淚都沒有流,倒是費了不少口水,罵了個痛快。
送葬的官員們一個個氣得仰倒,把寫好的祭文投進火盆里就走,丁巫抓起燃燒的祭文往地上扔,用腳踩熄了,將祭文殘片退回,罵道:
「你們不配來送我爹,我爹不想看見你們這群只曉得自保的偽君子!怎麼,袖手旁觀了十年,對我們父子不管不問,現在我爹得了癆病活活病死了,你們就寫這種感天動地的祭文賣弄文采?你們真是沽名釣譽,連死人都不放過。」
丁巫大聲唾棄祭文,「我沒有被你們感動,倒是你們噁心到了。」又冷笑嘲諷道:「你們若真誠心來送我爹入黃泉,寫著破文酸字有個屁用,有誰帶著分資(就是禮金)來的?沒有吧,哼,你們誰要是給我一百兩銀子的分資,我就承認你有誠意。祭文隨便燒,燒個一百篇我也不介意。不給分資就滾遠點。」
看著昔日翩翩貴公子成了勢利眼的潑皮無賴,官員們紛紛表示痛心,一直認為丁巫「自甘墮落」、「無藥可救」了。
丁巫抓起剛剛回填的墓土就往官員們身上扔過去,「當我爹的面罵我,我什麼時候多出這麼多個爹?都滾回去罵自個兒子吧!」
黃土飛揚,逼得官員們抱頭鼠竄,表示再也不理丁巫這個敗家子了。
丁巫頓時在京城「一舉成名天下知」,臭名昭著。
這還不夠,辦完喪事,丁巫跟著魏採薇回到甜水巷,才一進門,就看到廳堂里有一個箱子和兩個包袱。正是丁巫從鐵嶺帶來的。
丁巫冷冷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當著甜水巷裡圍觀路人,魏採薇艱難的吐出早就準備的話,「你我雖是結義兄妹,到底男女有別。以前你沒有房子,前來投我,我自會接納你。如今你在頭條胡同已經有了居所,我不方便留你了。你走吧。」
丁巫冷笑道:「你以前指望著我父親有一天出獄,官復原職,我恢復官家子弟身份,你就成為尚書府的大小姐了,打著麻雀變鳳凰的主意,所以事事都順著我。現在我爹一死,你沒得指望了,就趕我走。你還真是個『重情重義』的義妹啊。」
魏採薇臉都氣白了,「我若真打著這個主意,知道你爹死了之後,就乾脆撒手不管了,何必出錢出力給你爹辦喪事?」
丁巫對魏採薇的付出不屑一顧,「我爹當過朝廷一品大員,葬禮寒磣成這樣,你還好意思說,你不過是想要好名聲罷了!殊不知以你目前的名聲,就是立一千個牌坊洗不乾淨了!」
魏採薇顫抖的手指著行李,「滾!」
丁巫抱胸坐在羅漢床上,「我不走,這裡就是我的家。」
魏採薇拿起一個包袱就往外頭扔,差點砸到了一個圍觀路人,正要扔第二個,丁巫一把按住了,兩人正糾纏著,汪大夏「及時」趕來,一掌把丁巫推倒,「你敢對魏大夫無禮?」
汪大夏正要撲過撕打丁巫,被魏採薇阻止了,「住手!他畢竟是我義兄,因無辜冤枉遭遇牢獄之災,又恰逢喪父之痛,行事說話瘋瘋癲癲的,連送葬的官員都罵遍了,他現在就是個瘋子,你不要為難他。」
汪大夏指著丁巫,「可是他剛才對你粗魯無禮。」
魏採薇說道:「我沒有怪他,無論如何,他當年救過我的命,若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汪大夏不再動丁巫,將另一個包袱和箱子搬出去,放在甜水巷裡,對丁巫說道:「看在魏大夫的面子上,我不動手,你自己走。」
丁巫欺軟怕硬,汪衙內的名聲比丁巫更臭,只得背起行李走了,臨走時還揚言:「莫欺少年窮!」
魏採薇在屋裡嚶嚶哭泣——這次是真哭,為了丁巫自辱而哭。她剛才罵的一字一句戳著她的心,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