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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1:04:46 作者: 暮蘭舟
上一世,陳千戶是在五年之後,嘉靖四十四年才被汪大夏打入了嚴黨,砍了頭,為魏採薇復仇。
這一世,送上門的機會,不用再等五年,在仇恨里煎熬了。
這一世,仇我自己來報,魏採薇當機立斷,她出了客棧,走到拐角,然後摘下髮髻上醒目的白孝巾,她本就穿著樸素的青布衣,沒有孝髻,髮髻黑色,立刻融入夜色。
魏採薇快步走到陳千戶坐騎旁邊,拿出一根細若牛毛、短如蜂針的尖刺,刺入牛皮馬鞍上,食指和拇指輕輕捻動尖刺,尖刺旋轉著慢慢扎進了厚實的牛皮里,只露出一個尖。
魏採薇扎進去三根尖刺,然後在尖刺上淬毒……
布置完死亡陷阱,魏採薇又走到拐角處,戴上了白孝髻,還特意去了隔壁即將關門打烊的點心鋪子,買了一包酥油泡螺當夜宵,回到了客棧。
魏採薇要店小二泡了一壺茶,坐在窗前,喝著茶,吃著酥油泡螺,透過窗縫觀察衙門的動靜。
衙門裡,汪大夏在角落裡吃吃喝喝,神情自若。
木百戶安慰汪千戶,「大人莫要生氣了,二少爺賣田贖花魁固然有錯,但是總比殺人強吧?」
汪千戶真是欲哭無淚,他能怎麼辦?只能絕望的接受兒子是個敗家子的事實。
就像木百戶說的,總比殺人強,是吧?
錦衣衛周小旗捧著夜宵勸上官陳千戶吃飯:「大人,今晚恐怕要通宵審案,您晚飯都沒吃,先用一些吧,身體怕是撐不住。」
喪子之痛,陳千戶毫無食慾,擺擺手,「擱在這裡,待會再說。」
周小旗再勸:「大人——」
陳千戶瞪眼,威壓逼人,「同樣的話我不想重複第二遍,退下。」
從頭到尾,陳千戶都沒有碰夜宵,只是喝了一杯茶。
客棧里,入口即化的酥油泡螺吃完,一壺茶喝到第三泡時,魏採薇看見陸續有官兵帶著證人來到順天府衙門。
從汪大夏手裡買下三里屯田莊的風水陰陽師張天師。
三通錢莊鼓樓西斜街分店的掌柜和夥計。
紅袖招老鴇子和龜奴。
以及,前紅袖招花魁鶯鶯姑娘。
鶯鶯姑娘是最後一個來的,她洗淨鉛華,穿著重紫色衣裙,在夜色下是黑色,頭上沒有插戴首飾,只戴著一頂黑色幅巾,幅巾的巾角一直垂到肩胛骨的位置。
幅巾一般是文人雅士居家或者開文會的時候佩戴,十分雅致。
花魁娘子,名不虛傳,無需任何首飾承托她的花容月貌,素顏就令人炫目了。
這些證人除了張天師是禮部僧錄司的闡教,從六品的官員,在公堂上可以坐著說話以外,其餘人都是白身,需要跪著說話。
汪大夏吃飽喝足,跪坐在蒲團上打瞌睡,眾人見汪衙內都跪了,紛紛跟著下跪。
唯有鶯鶯姑娘,太過美貌,王泥鰍起了憐香惜玉之心,輕咳兩聲:「你是女子,就站著回話吧。」
在座的各位都是官,王泥鰍總不能讓一個剛剛脫奴籍的女人和這些官員平起平坐。
「多謝大人開恩。」鶯鶯姑娘站在了汪大夏身邊,施了一禮,「沒想到你為了幫我贖身,被當做了殺人兇手,真是抱歉。」
汪大夏一看見美女就精神了,「無妨,話說開了就好,我又沒少一根汗毛。」
啪!
「升堂了。」王泥鰍拍響驚堂木,先問張天師:「今天上午,張天師是否如汪大夏所說,在三里屯簽契約?」
張天師坐著說話,點頭道:「正是。」
王泥鰍又問:「這塊地是誰托張天師買下?」
張天師是朝廷官員,也是京城著名風水陰陽師,連皇陵的選址都有他的參與,所以他也是京城達官貴人們請託尋找風水墓葬之地的紅人。
張天師環視一圈,目光落在穿著喪服的陳千戶身上,「貴人所託,我不好在公堂上直呼其名,對貴人不敬。但是事關陳公子被殺一案,人命關天,我不能不說。這樣,我寫下貴人姓名,給陳千戶、汪千戶還有王府尹大人一觀,諸位閱後即焚,你知我知即可,如何?」
冠蓋滿京華,張天師如此慎重,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所以三人都點頭同意。
刑名師爺親手遞上筆墨紙張,張天師在紙張寫了姓名,刑名師爺捧著紙,給了三人觀看,首先捧給苦主陳千戶。
陳千戶看了,臉色蒼白如紙,目光越發絕望。
汪千戶看了,眼睛像是被火燙過似的,下意識的捂住的嘴巴。
最後呈給王泥鰍,王泥鰍看了,嚇得一哆嗦,趕緊將紙張點燃燒了,對張天師說道:「不好意思這麼晚勞煩張天師跑一趟,我的話已經問完了,兩位千戶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汪千戶立刻說道:「沒有。」張天師背後那麼厲害的大人物,不敢問啊!
陳千戶僵硬的搖搖頭。
王泥鰍說道:「既然如此,張天師請回。」
眾人都站起來送張天師。
接下來是紅袖招老鴇子、龜奴。三通錢莊掌柜和夥計,都與汪大夏的口供對的上。
問到最後一個證人鶯鶯姑娘時,大勢已定,兇手絕對不是汪大夏,再繼續下去是浪費時間。
陳千戶猛地站起來,因沒有吃晚飯加上久坐,他有些頭暈,身體輕晃,「告辭。」
陳千戶往外走,王泥鰍舉手挽留,「陳千戶,鶯鶯姑娘還沒回話,此案還在審理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