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前塵往事

    兩人對視了一會，喬蘿想解釋卻不知從何開口，阿若嘆了一口氣：「你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不是？」

    喬蘿無奈點點頭，暗怪自己嘴欠。

    「可是小娥她不可能對你提起這件事，你祖父又去的早，他也不可能把這件告訴給你祖母，你二叔也去的早，到底是誰告訴你的？難道是你娘親？

    可她又怎麼會知道這件事？你祖父不可能把這件事告訴兒媳婦，難道是燕姨娘？可你娘是老夫人的嫡親兒媳，她們倆素怨頗深，又怎麼會把這麼私密的事告訴你娘？」

    喬蘿被問的張口結舌，除非她向阿若坦白自己的身世，否則還真沒辦法解釋這件事，可是沒有經過娘親允許，她怎能隨便把自己和喬楠的身世告訴人？

    她平靜下來，誠懇地說：「請師祖相信我的人品，也相信我娘的品性，我和我娘，還有楠弟，對你和燕姨娘，還有二叔半點惡意也沒有，我們都把你們當親人看。

    這件事另有非同小可的內幕，我不能隨便告訴你，還是由我娘親口告訴你吧。」

    阿若點點頭：「如果你們有壞心，也就不會把小娥從竹林小院裡帶出來，更不會告訴你二嬸她還活在世上，也不會帶我來見她，我相信你們，你雖是老夫人的孫女，卻也是你祖父的孫女。

    你又是無雙的弟子，我相信無雙的眼光，也等你娘能告訴我實情。」

    喬蘿點點頭，終於覺得過意不去，就說：「師祖知道我在滕州有一處很不錯的宅子，還有幾間收益很好的店鋪，那座溫泉山莊你也去過，其實這些都是祖父當年為你置辦的。」

    阿若頓時石化了，過了一會嘆了一口氣，眼裡滿是追憶。

    「你先不要問這些是如何到我娘手中，也不要管娘是如何知道的，你相信我們就是。

    娘告訴我，你小時候在滕州生活過，告訴祖父你很喜歡那裡，你們小時候，你的母親楊太夫人還帶著你和燕姨娘，還有祖父去那裡走過親戚，祖父也很喜歡那裡。

    他被逼無奈與你分開卻念念不忘，又擔心你過的不好，就在你最喜歡的滕州置辦了田莊店鋪，並留下忠心耿耿的世仆看守，做為你將來的容身之所。

    雖然他從未找到你，沒能把這些交到你手上，對你的心意卻是實實在在的，我和娘商議過了，我們要那處宅子也沒了什麼用處，既然是祖父準備送給你的，我們也原樣送給你。

    如果你回滕州的話就搬進去，既不辜負祖父的心意，又不打擾無雙師父新婚。當然，如果你不想再與燕姨娘姐妹分離，我們侯府歡迎你住一輩子。

    這是我祖父的祖業，你是他和曾祖母的故人，請不要見外，如果他地下得知住在這裡，不知有多高興。」

    阿若點點頭：「陳太夫人當年確實很喜歡我，對我就象親生女兒一樣。

    我肯定要陪小娥在侯府住一段時間，希望不要打擾你們，不過我還是喜歡滕州那個地方，也想每年去住一段時間。

    那些宅子店鋪也不必送給我，依然落在你的名下吧，我老了，又不缺錢花，要那些沒用，你是我的徒孫，也是你祖父的嫡親孫女，落在你名下正好，我想住去住便是。」

    她說著神色迷茫又傷感：「你祖父對我一直情深意重，我這輩子都不能忘記他。當年高祖要誅我全家，他不顧一切拿著婚書和信物保下了我們全家的性命，卻不得答應和我毀婚另娶了安宜郡主為妻。

    那年你祖父十六歲，我只有十三歲，小娥才六歲，我們身無分文被趕出京城時，多少親友故交全都如避蛇蠍，是他不顧避諱拿全部私房銀子趕來送給我爹，還送我幾件首飾傍身。

    他逼我爹發誓一定要善待我和妹妹，說等他將來能做主了就來找我們，我又感動又傷心，知道這輩子都和他沒了緣份，他這麼說只是擔心繼母虐待我和妹妹而已。

    有了這筆銀子，我們一家剛開始確實沒受什麼苦，如果精打細算的話，不但能在小地方買一處小宅子，一家人生活幾十年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我爹和繼母享慣了福，更是驕慣小弟弟，不讓他受半點苦，吃穿用度都要好的，住客棧都要上房，出行要雇舒適的大車，還有頓頓有魚有肉，等到了落腳之處才不過兩個多月，卻連買宅子的錢都拿不出來了。

    他們奪去你祖父送我的幾件首飾變賣後買了一處小宅子，一家人總算有了容身之所，因為買不起家奴，我和妹妹就成了使喚丫頭。

    沒多久所剩不多的銀子又花完了，繼母就把主意打到我頭上，為了能多賣些一些銀子，不顧廉恥要把我賣入青樓，我的親爹為了銀子卻裝聾作啞。

    我不甘下賤想要自盡，她就用小娥威脅我，說如果我不聽話，她就把小娥賣入青樓，我只好認命，讓他們發誓善待小娥，我將來賺了錢就交給他們。

    我被賣到外地的青樓，走時小娥哭的死去活來，我告訴她要聽話，好好地長大，我將來回來接她。

    那時我才十三歲，才三個月的時間,我從堂堂的國公府小姐到淪落成了青樓女子，這一輩子再也洗涮不淨身上的污點了。

    你祖父那時是高祖皇帝最寵愛的外孫，到處都能聽到有人在談論他羨慕他，還說他娶了尊貴美麗的安宜郡主為妻。

    他如同天上的雲采，我卻成了地上的污泥，我們這一輩子再也不可能了，他說過等自己能做主了就來找我，我卻再也沒臉見他了，何況他成親了。

    我就徹底成了行屍走肉，活著唯一的目的就是儘快把小娥從那個家中接出來，否則拖下去我那對父母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

    我本就有極好的琴棋書畫底子，又從小習歌舞，為了達到目的，我自虐一般苦練技藝，用了兩年時間就成了名噪一時的頭牌。

    我也有了與老鴇提條件的資本，就提出如果她允許我回家看望妹妹一次，我以後就死心踏地地給她賺錢。

    老鴇不但答應了，還派人送我回了家，小娥被折磨的面黃肌瘦，哭著求我帶走她。

    可是青樓那種地方，女孩子進去就毀了，甚至只要她跟我這個做妓.女的姐姐走了就毀了，她在這個家中再苦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我不能為了一時之氣毀了她，我要等自己贖身之後再帶她走。

    而且他們還沒有把我榨乾，又怎麼可能放走小娥，沒有了小娥他們拿什麼控制我？

    我氣憤至極，卻無可奈何，只好拿出私蓄求他們善待小娥，又撂下狠話，如果小娥出了事，我再不會認他們了，還承諾如果他們不把小娥亂許人，我贖身後就送他們一大筆銀子。

    大概看在銀子的面子上，他們對小娥好了許多，中途我托可靠人捎回銀子，看到小娥過的還好，也就放心了，一心想掙錢儘快贖身，不把小娥接出來，我怎麼也不放心。

    二十五歲那年，我終於贖了身，就離開那家青樓飛快往回趕，她們卻告訴我說小娥兩年前就生了急病死了，還把我帶到了小娥的墓冢前，我在小娥的墓前哭昏了過去，小娥卻再也回不來了。

    雖然知道他們不可能對小娥下毒手，我心中還是恨極，不但一文錢也沒有給他們，還雇幾個小混混半夜潛進去把家裡砸了，把他們一家三口打了一頓出氣，卻下不了狠心弄死他們。

    我帶著小娥親手給我做的荷包離開了，從此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我四處輾轉做教習，後來遇到無雙，她孤苦無依惶惶不安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小娥，就心生憐惜認了她做徒弟，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也真是糊塗，看見小娥的墓冢就以為小娥真的去了，其實想來小娥是被他們賣掉換了銀子，為了糊弄我才弄了一個假墳騙我，我做夢也沒有想到，親爹為了銀子連這種事都能做出來！」

    喬蘿聽的心情起伏，這對姐妹倆的命運可真可憐，從雲端跌落泥坑不說，還遇到這樣的親人，實在讓人同情。

    她不解地問：「可是祖父是怎麼遇到小娥的？他是聽誰說你已經去世了？」

    阿若搖搖頭：「他是怎麼遇到小娥的我不知道，我去世的消息卻刻意而為。

    我爹雖然無恥至極，骨子卻還當自己是當年的護國公，所以不肯讓人知道自己把女兒賣進了青樓，也擔心你祖父將來真的找了來，我也不想他知道我淪落為青樓女子，就一直對外說我得了過人的急病死了，屍骨火化了，讓小娥和弟弟也這麼對人說。

    我也擔心他將來找上門來，我哪怕去死也不願意他知道我淪落到了青樓，就同意了家裡的說法，回家也是夜裡偷偷進門，所以你祖父才以為我早就病死了。

    那時生逢改朝換代的亂世，許多權貴富豪一夜貧賤，大多數人，特別是女眷和孩子受不了精神和生活巨大的落差紛紛故去，我因病早逝也很正常。」

    「可是燕姨娘知道你沒死，她後來見到祖父後為何不說實話？」

    燕姨娘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等見了她再問吧。」

    過了一會兒，陳夫人過來了，說她已經一點一點地告訴了燕姨娘她的姐姐晏嫦還活著的事，燕姨娘悲喜交加，剛剛大哭了一場，立即就要見姐姐，二夫人文清月正在安慰她，請她儘快過去。

    喬蘿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受不了那樣虐心的場面，四十年未曾謀面的姐妹，還以為對方早死了，真的見面不知激動成什麼樣子，她才不想跟著又哭又笑，就故意落在後面，想晚一會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