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交換

    老夫人聽到「書香門第」四個字愣了一下，又嘆了一口氣，這種家世，以前配一個喬家的遠房族親還差不多，如今卻要娶她的親孫女，還是她苦心求來的。

    看到畫像中的男子還算清秀溫和，中等身材，一身仕子服，手執書卷也算風度翩翩，心情又好起來。

    無論如何，和那個年近半百臃腫肥胖色名遠揚的平四王相比，簡直就是天上的金童下凡了。

    沒錢不要緊，侯府有，沒家世不要緊，侯府也有，只要他品貌端正年輕健康，能和珠兒白頭偕老就行。

    她默念幾遍王敬軒，想像著他玉樹臨風才華橫溢的樣子，心裡忽然就接受了這個孫女婿。

    不是她非要喬珠嫁給這個人，而這個人是皇后當初給喬蘿選的，陳氏不但沒有反對，好似還很滿意的樣子，可見是真不錯的。

    她向喬珠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喬珠期待又羞澀，又很失落，這種秀才的兒子，她沒來侯府之前就能找個這樣的夫婿。

    如今貴為侯府千金小姐，還深受祖母和父親寵愛，她還以為自己怎麼也要嫁一個俊美貴氣的世家公子或者官宦人家的青年才俊。

    卻沒想到差點嫁給年近半百的老頭做妾，臨到頭也不過換成這麼一樁親事，還是嫡母費心巴力求來的。

    秀才家的公子，說出去簡直要笑掉人的大牙，也不知是怎麼樣一付窮酸小氣樣。

    唯一讓她有些安慰的是，侯府的財勢可以好好地扶持他，給他更好的前程，如果他足夠爭氣，將來讓她做個誥命夫人是沒有問題的。

    陳夫人笑著說：「賜婚的旨意明天就會來，這次真的是鐵板釘釘無可更改了，他雖然配不上你，卻比平四王府好了百倍千倍。

    這是你要過一輩子的人，這裡也沒有外人，過來看看吧。」

    喬珠滿面不情願又隱隱期盼地走近前，卻見畫像上一個翩翩如玉的濁世佳公子，手執摺扇，衣帶飄飄，眼神清明而溫和，半點也沒有什麼窮酸和瑟縮氣。

    當即芳心撞鹿臉色通紅，趕緊告辭跑了，那樣子，分明是滿意的。

    陳夫人終於放下心來，老夫人也滿面欣慰的笑容，只要孫女滿意就好，就說明兩人有緣份，是天生要做夫妻的，就會一輩子白頭偕老，家裡窮，家世低，不是更好拿捏嗎？看他以後敢對孫女不好？

    陳夫人見時機已經成熟，嘆了一口氣說：「老夫人滿意就好，明天就等著皇后娘娘的懿旨了，只是珠兒重孝在身，只能等三年孝滿出嫁了，倒是有大把的時間準備嫁妝。

    只可憐阿蘿，皇后娘娘同意給珠兒另賜親事，卻提出阿蘿必須在百日熱孝期內出嫁，說是安平王老太妃身體不好，側妃又上不了台面，王府需要一個當家夫人，世子和小郡主也需要一個出身高貴的嫡母。

    我以阿蘿太小為由，想推了去，娘娘卻說，如果阿蘿不在百日內出嫁，珠兒的親事就不能改。

    娘娘因為同意羅家與安平王府退親，一直心懷愧疚，也和皇上為此有了間隙，這次是絕對不會同意毀親的，阿蘿這輩子已經這樣了，能救一個是一個，我只好同意了。」

    老夫人愣了一下，卻怎麼也沒想到喬珠命運改變卻是因為另一個人付出了代價？

    就算她再不喜歡喬蘿，心裡也有些淡淡的同情和感激，也越發相信陳氏是一個厚道之人。

    她嘆了一口氣，示意王嬤嬤和陳嬤嬤扶她坐起來一點，然後伸手打開了床一側的暗格，僵直的手翻了半天取出一個很不起眼的扁木盒，抖抖索索地遞到陳夫人手裡，神情中滿是蕭瑟。

    陳夫人情知這正是自己想要的，接過來鄭重其事的說：「老夫人放心，我絕對會管好侯府內院，讓楠兒安心讀書做事，將來在朝堂爭的一席之地，一輩子做他兩個姐姐的依仗，不教她們受半點委屈。

    我這個嫡母只要活著，就會處處照顧珠兒，無論她以後有什麼事，我都不會不管的。」

    老夫人滿眼期盼和感激地點點頭，神色中再不見了那份陰狠和淒冷，喬珠的親事顯然讓她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目的已經達到，陳夫人吩咐王嬤嬤和陳嬤嬤好好照顧老夫人，就告辭離去了，她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辦，那就是把燕姨娘的事告訴給二夫人文清月。

    她來到雅荷居，文清月正低頭坐在院中的紫藤花架下，專心致志地繡花，她搖搖手示意丫頭不要打擾，輕輕地走近去看。

    淡灰紫的綢布上，一朵栩栩如生的蘭花已經快要完工了，細長深綠的葉子，淡白秀美的花朵，清雅又養眼。

    整個人也是月白色的短襦配淡綠色的高腰裙，纖柔婀娜清雅秀美，如同花架上的蘭花，只可惜這麼溫柔美好的人卻沒人欣賞消受，只能空自綻放漸漸枯萎。

    陳夫人想起那個她今生最愛的男人，心頭刺痛，也對眼前這個女人越發愧疚憐惜。

    她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著她放下了針線，方才笑著說：「弟妹的手可真巧，這花就跟活的一樣！」

    文清月呀了一聲離開繡花架子起來行禮，滿臉溫柔似水的笑容：「嫂子這會怎麼有空過來？我這手藝有什麼好夸的，不過是消磨時光罷了。」

    陳夫人拉住她的手：「我今天進宮見皇后娘娘去了，有些事要找弟妹商議，咱們兩個進屋說話吧，不必留人服侍了。」

    文清月就讓人上了點心和茶守在門口，兩人獨自在屋裡說話。

    陳夫人看著屋角喬奉亭的畫像和牌位，清理的一塵不染，白玉瓶里插著應季的鮮花，細白骨瓷小碟中擺著新鮮的果子和點心，一縷檀香裊裊而上，看得出來文清月很用心，畫像上的人白衣勝雪溫潤如玉，卻永遠只能從畫像上看他了。

    她怕自己又想起兩人短暫的恩愛時光，更怕自己流下淚來，轉過頭不敢再看，就說了皇后娘娘同意喬珠同平四王府解除親事，轉賜給寒門仕子王敬軒為妻之事。

    文清月是個善良明事理的人，聞言念了一聲佛，高興地說：「這就好，珠兒正是鮮花一般的年紀，配給那樣的人做妾，實在是太糟.蹋人了。

    皇后娘娘總算大發慈悲了，那位王公子出身差些家裡窮些都不打緊，只要年輕有為，能陪珠兒一輩子就行。」

    說完急切地問：「那阿蘿呢？她還是嫡女，皇后娘娘有沒有同意讓她和安平王府退親？」

    陳夫人難過地搖搖頭，說出了皇后娘娘不但不同意退親，還提出讓喬蘿百日熱孝期內出嫁之事。

    文清月聞言愣住了，低頭抹起了眼淚，那個可愛的孩子真的無法逃脫和她一樣的命運嗎？

    而且她是心甘情願的，喬蘿還是被逼無奈的。

    陳夫人拉起她的手：「不要難過了，這也是阿蘿的命，好在這孩子想的開，倒是不覺得苦。

    早嫁過去也有好處，那邊有兒有女的，兩個孩子都挺招人疼的，早嫁過去能養熟，等三年熱孝期滿，就長大懂事了，一輩子都和阿蘿不親。

    親事由禮部一力承擔，皇后娘娘那天還要親自來添妝，榮耀的很呢。

    我們難過也沒用，還不如安心給她備嫁吧，禮部備下的那些嫁妝不過是充門面的，你一向細心穩妥，針線上的事我就交給你了，人手不夠的話再雇幾個。」

    文清月嘆了一口氣，終於死心了，她點點頭：「大嫂放心吧，我會盡心辦好的。」

    陳夫人沉默了一會，終於還是說出了燕姨娘之事所有的來龍去脈。

    「要不是阿蘿好奇發現了那處院子，我們怕是要被瞞一輩子，老夫人因病遷怒，還不知姨娘要受什麼樣的罪，總是二爺的生母，老夫人真是狠心！」

    文清月愣了半晌，才接受了自己的親婆婆尚活在世上，就和她同處一府十幾年的事情。

    自己在這裡錦衣玉食，她卻缺衣少食的生活在那麼偏僻的地方,她真是枉為人媳，又怎麼能對得起二爺？

    她站起來，自責地說：「我真是蠢笨到家，這十幾年管著府里的針線房和大廚房，卻任由二爺的親生母親在那裡衣食不周，我將來有何面目去見二爺？」

    陳夫人心中比她還要自責，趕緊相勸：「弟妹切莫如此，老夫人做的如此嚴密，我們又怎麼能知道？

    如果我們真的早知道，說不定她為了滅口還害死了姨娘，姨娘那時也半痴半醒的，我們未必有什麼辦法，現在的時機剛好。

    姨娘又被阿蘿言語相激徹底清醒過來，又知道了你為二爺守節之事，也知道了將來楠兒會過繼一個兒子給你和二爺做嗣孫，她有了盼頭，我們還擔心沒有盡孝的時候？

    我正讓人收拾流芳庭，等收拾好了就讓楠兒搬過去，聽松院剛好閒了下來，我準備搬到聽松院去住，讓姨娘搬到清風園去，那裡又僻靜又不太偏遠，離你也近些，最適合姨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