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日行一善

    長平侯安葬之後，喬楠作為唯一的子嗣，備禮一一答謝了族人親眷、上門弔唁的故交好友，還有審案的各部官員，又料理了家事，給所有家奴多發了一個月的月錢，喪事才算徹底結束。

    死去的長平侯也漸漸被人淡忘，曾經轟動一時的入府行刺案幾乎不再有人提起，只待機緣巧合能夠抓住兇手。

    喬楠順利地上表襲了爵，成為新的長平侯，因為他尚未成年，又正值孝期，也就沒有授任何官職，只一心在家守孝讀書，等著孝期滿後選官，或者中舉後授職。

    守孝期間不宜大擺宴席，就只備素宴招待了近支族人和姻親，比如安平王府，比如平四王府。

    平四王府來的是一個庶弟，宴罷提出說王妃臥病在床，府中現在只有一位側妃主事，她還要照顧一個兒女，根本忙不過來。

    王爺身邊缺人照顧，想在百日熱孝期內迎娶喬珠進門，否則就要等上三年。

    按說侯府沒有拒絕的理由，因為三年後喬珠都快十八歲了，實打實的老姑娘了。

    平四王也實在不年輕了，等三年後都五十歲了，如果喬珠早點嫁過去，還有可能生下子嗣，夫妻也能多相處幾年，再拖下去對大家都沒好處。

    聽起來好象不錯，可是陳夫人生性善良，雖然老夫人和長平侯對她的兒女，特別是對喬蘿，簡直是作惡多端令人髮指，她還不忍心喬珠的一生就這麼被毀掉。

    她只是平四王的側妃，平四王不缺這麼一個身份不高不低又不夠美貌的妾室，如果能夠說服皇后收回成命，喬珠的命運很可能就會改變。

    不是她濫做好人不顧親生女兒，因為喬蘿的親事是皇上親口所賜，金口玉言四馬難追，何況還是正妃，哪有那麼容易改變？

    特別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已與安平王府退親，這一次賜婚已經很難再改變了。

    除非就象喬楠所說，侯府拿爵位去交換，還有可能打動皇上的心思，何況喬蘿自己堅決不肯退親，一再表示對這樁親事很滿意，她只好暫時放下這件事，等說服喬蘿再說。

    而喬珠的事已經迫在眉睫了，離百日熱孝期滿只剩四十多天了，如果不能儘快說服皇后收回成命，喬珠很快就要嫁過去了。

    陳夫人思前想後，終是不忍，傷害無辜非她所願。在她看來，長平侯雖非喬蘿生父，但總有父女名份，最起碼還是她的大伯，正經的長輩。

    雖然是他行禽獸之舉在先，但無論如何喬蘿都手刃了長輩，特別是牽連流芳庭當晚值夜的八個人慘死，對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女孩來說，也算是殺孽深重了。

    她擔心有損陰德，也會傷了女兒的福報，所以想通過幫助喬珠來替喬蘿贖罪。

    她來到老夫人的床前，說明了平四王府想讓喬珠在百日熱孝出嫁的事情。

    老夫人嗬嗬痛哭涕淚橫流，用手發瘋一般地捶打著床板，陳夫人雖然恨她對女兒做下的事，終還是心軟了。

    苦勸道：「老夫人不要這樣，太傷身體了，我是來與你商議這門親到底還要不要結。

    如果您實在不想結，我就霍出臉面去求皇后娘娘，說不定她肯看在侯爺新亡的份上收回成命。

    這件事我只能盡力而為，如果娘娘不肯答應，我也就沒有辦法了，只好多給珠兒準備一些嫁妝，以後再多看顧一些了。」

    老夫人停止了哭泣，滿臉的感激，嘴裡嗚嗚啦啦地亂說著什麼，雙手還做出作揖的姿勢。

    王嬤嬤趕緊說：「老夫人說，如果夫人肯幫忙讓皇后娘娘收回成命，給大小姐另許下親事，她下輩子一定做牛做馬報答夫人的恩情！」

    陳夫人搖搖頭：「當不得老夫人如此，我是珠兒的嫡母，關心她也是應該的。如果皇后娘娘同意和平四王府毀親，卻要另賜下一門親事，如果這門親事也不好該怎麼辦？」

    老夫人又比划了一會，王嬤嬤又說：「老夫人說，事到如今，她對大小姐親事也不敢有過多的要求，上次皇后娘娘給二小姐找的那個寒門舉子就不錯，如果去求這門親事，皇后娘娘一定會同意吧？」

    陳夫人想了想點點頭，比起給年近半百的平四王做妾，這門親事當然要好的多。

    一進門就是原配嫡妻，兩人又年貌相當，年紀輕輕能中舉，也說明是好學上進之人，算的上少年才俊。

    家中人口也簡單，除了家境太窮，家世太低之外幾乎挑不出什麼毛病，無論如何都比嫁給年過半百的平四王為妾好的多。

    窮不打緊，侯府有的是錢，將來給珠兒多準備一些嫁妝，他們一家都要靠珠兒養活，哪能不捧著她寵著她？

    家世太低也不打緊，只要與侯府做了親，就立即變成長平侯府的女婿，地位立即非同凡響，將來在侯府的扶持下，不愁仕途上沒出息。

    地位和財富，侯府都不缺，只要有一個和她般配的夫婿就行。

    想到喬蘿的命運，陳夫人嘆了一口氣，只可惜阿蘿了，好在楠兒為了姐姐什麼都可以舍惜，希望能說服她改變主意。

    她對老夫人說：「皇后娘娘心懷慈悲，她能挑中這門親事，可見確實是不錯的，那一家沒地位沒家財不打緊，我們侯府都有，只要那孩子年輕健康，沒什麼壞毛病，又肯上進就行。

    最起碼，他能一輩子陪著珠兒，有我們侯府在後面撐腰，諒他們也不敢對珠兒不好，這已經足夠了。」

    老夫人滿懷感激地點點頭，她對這個兒媳的性情還是很了解的，她生性善良軟弱，為人寬和，還有些逆來順受，是絕不會做出苛待喬珠之事的，更不會主動去害喬珠的。

    陳夫人又派人傳來了喬珠，當著老夫人的面說明此事，免得喬珠萬一以後過的不好又埋怨她這個嫡母。

    喬珠聽完半晌不語，老夫人目光殷殷地看著她，眼裡滿是疼愛和期盼。

    陳夫人再不喜她也耐心地問：「我現在去求皇后娘娘，她未必肯答應，我和老夫人只是不忍心你嫁過年過半百的平四王做妾，所以想盡力試一試。

    你可要想好了，嫁到平四王府，雖然有身份有地位，還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但很可能這輩子孤獨終老，什麼盼頭也沒有，甚至連個子嗣也沒有。

    說句不好聽的話，側妃也是妾，就是有再多的嫁妝，一個沒有子嗣又年輕守寡的妾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喬珠看著老夫人的眼神，也明白是為她好，可還是疑慮地說：「那妹妹呢？我一嫁過尚有一個丈夫，她可是什麼也沒有，那兩個孩子也不是她親生的，母親為何不為妹妹打算，反倒先顧著我？」

    她實在不能相信嫡母不為親生女兒打算，卻只顧著她這個庶女，她有那麼好心嗎？

    老夫人神色大變，似乎在責怪喬珠不懂事。

    陳夫人好脾氣地說：「兩件事不一樣。你這件事只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尚可收回成命，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不欠平四王府什麼人情，何況你只做側妃，換個人也無所謂。

    可阿蘿的親事就不一樣了，那可是皇上親自賜下的，金口玉言怎肯輕易收回成命？

    何況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欠平安王府的人情，阿蘿又是正妃，怎肯輕易改變？

    不是我不想為阿蘿打算，是實在做不到。我不是惡毒之人，這點老夫人最清楚，不會因為自己親生女兒嫁的不好，就見不得別人好過。你們倆，能救下一個是一個。」

    老夫人抹起了眼淚，對著喬珠點點頭，這個兒媳無論她有多麼不喜，對她的人品還是十分信任的。

    又生怕喬珠的態度惹惱了陳夫人，她就此撒手不管，就急忙朝喬珠使眼色。

    看著喬珠還是呆呆地樣子，陳夫人無奈地說：「我們侯府已經夠富貴了，光是你的嫁妝也一輩子吃用不盡，為何還要貪戀平四王府的富貴？

    你還小，有些事不懂，女人這輩子嫁個靠得住的男人，再生下自己的兒女，老來兒孫繞膝，才是最大的福氣。」

    喬珠終於動容，點點頭說：「但憑母親做主。」

    老夫人鬆了一口氣，陳夫人欣慰地說：「好孩子，你放心，我會盡力的，明天早上我就遞牌子求見皇后娘娘！」

    說服喬珠後，她來到倚雲閣，十分愧疚地對女兒說了這件事，喬蘿先是一愣，心裡卻忍不住想笑，她嫌棄到極致的親事，居然大家都如此看好？

    也是，那個寒門舉子再不堪，也比嫁給年將半百的平四王為妾好，最起碼嫁過去是正妻，兩人少年結髮一起變老好象也挺美的。

    又有侯府的權勢和嫁妝，男方絕對不敢造次，只要喬珠稍微有些腦子，日子絕對不差，何況她從小長在市井中，可能更知道怎麼應對那些人吧，帶財入低戶，其實是最適合喬珠的婚姻。

    損人不利己，不是她的作風，那就讓給喬珠好了，也算是日行一善，反正是她不要的。

    就安慰陳夫人說：「喬珠雖然令人討厭，卻也沒做什麼大惡，娘親能幫她就幫她吧。

    我們都是祖父的孫女，就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也要盡全力幫助他們，日行一善，豈不比燒香拜佛要強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