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有弟如楠
2023-09-24 20:57:10 作者: 西西
喬蘿知道,楠兒是實在對這個父親沒有感情,他想哭也哭不出來,卻正好迎合了這個時代的價值觀。
為了不讓人覺得這個做兒子的冷漠不孝,她裝作給喬楠擦汗,用藥水泡過的帕子抹了一下他的眼睛,他頓時眼淚汪汪的,看起來十分傷心,又在靈前磕了三個頭全了孝禮。
然後拜見了這些天幫著理事的族中長輩和兄弟姐妹們,說了一些感激的話。
又細問了三司會審對長平侯死因的定論,表示沒有異議,又再次感謝了族長和族親們的鼎力相助,舉止有儀,言詞得體又懇切。
族長欣慰地說:「世子至純至孝又年少沉穩,遇事不慌不躁,將來必成大器,侯府後繼有人,侯爺也可走的放心了。」
有了兒子的長平侯府立即不一樣了,族人只是來幫忙做客的,女眷只是附庸,只有喬楠才是真正的主人。
按制公侯伯必須三個月內承爵,如果不出意外,等長平侯下葬後,他就要立即襲爵了,成為侯府的新主人。
喬楠又立即去拜見了癱瘓在床的老夫人,那位憔悴乾枯衰老不堪的老嫗,簡直與他印象中的祖母判若兩人。
這個祖母雖然對他並沒有多麼疼愛,卻也頗為照顧他,還常常在父親責罰他時出言維護,此時倒有了幾分真心的難過,跪在老夫人的床前哭了一會。
大概是把所有的怨恨都記在了喬蘿身上,也是實在需要這麼一個孫子來承嗣香火,喬蘿看得出,老夫人是真的不討厭喬楠,最起碼她是盼著喬楠平安的。
她心平氣和地看著喬楠對老夫人頗為關心,一再過問她的病情和起居情況。
無論老夫人對她有多不好,對喬楠卻是真心不錯的,最起碼護著喬楠平安的長大了,否則真的不知道那個喪心病狂禽獸不如的長平侯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既然如此,所有關於身世的真相還是永遠瞞著他吧,他是真正古人,未必能接受自己真實的身世。
如果可以,讓他永遠也不要知道那些不堪的往事,只做一個意氣風發高貴有儀的少年侯爺。
那些事,有她和娘親擔著就足夠了,沒有必要再把楠兒拉進來。
老夫人見到喬楠,臉上居然有了幾分真心的高興,手哆哆嗦嗦地拉著喬楠的手,嗚嗚啦啦地說著沒人能聽懂的話,然後就指著桌上的點心果子,然後又指著喬楠。
喬楠居然也不嫌棄屋裡總有一股薰香也遮不住的味道,謝過老夫人拿起就吃。
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更深了,用手指指王嬤嬤,又指指室內,然後用手比划了一會,王嬤嬤居然會意了。
一會兒從裡面捧出一個正方形的黃楊木小盒,老夫人接過去摸了摸,含著淚遞給喬楠。
喬楠打開一看,居然是一塊四四方方的田黃石,質地極佳,用來刻印章剛好。
老夫人老淚縱橫,指指田黃石,又指指喬楠,又比劃了戴帽子的動作,王嬤嬤趕緊說:「老夫人是說,小公子快要承爵了,侯府的大印要換了,是老順郡王留下來的,讓你用這個刻一塊印章。」
喬楠立即跪下磕頭,拉著老夫人的手哭著說:「孫兒多謝祖母疼愛,父親不幸遇難,孫兒一定守護好祖宗家業,好好孝敬祖母和母親, 絕不讓長平侯府毀在我手中!」
老夫人越發啊啊地比划起來,王嬤嬤趕緊說:「老夫人還讓你不要忘了兩位小姐,女孩子出嫁後依靠的就是娘家,你一輩子都要做她們的靠山!」
喬楠又信誓旦旦地說:「兩位姐姐都是楠兒的至親,楠兒一輩子都是她們的靠山,絕不讓人欺負她們!」
老夫人雙眼放光,欣慰地點點頭,喬蘿和娘對視一眼,眼中湧上淡淡的嘲諷。
原來善待楠兒主要還是為了喬珠。
沒有了楠兒繼承家業,長平侯死後朝廷就要收回爵位,侯府很快就會沒落下去,老夫人不但絕了香火祭祀,喬珠也成了娘家式微不能依仗的人。
在這個時代,一個有地位有份量的娘家,才是出嫁女最大的依仗,沒有了娘家做為後盾,再多的嫁妝也不能保障在婆家的地位。
何況喬珠如果不能擺脫平四王府的親事,很有可能終生無子,更有可能年輕守寡,還是身份低賤的妾室,她比誰都需要一個強大的娘家來做依仗,否則很可能嫁過去被吞的連骨頭渣子也不剩了。
老夫人早就看到了這一點,所以越發看重喬楠,也在對喬蘿下手時不得不手下留情,否則那夜失火就不僅僅是想毀她的容貌那麼簡單,直接就要了她的命。
其實就是老夫人不這麼做,喬楠還是會護著兩個姐姐的,這是他做為新家主的職責,只是暫時還沒來得及對他提起兩位姐姐許下了什麼樣的親事。
老夫人目的達到,揮手指指門口,又比劃了幾下,王嬤嬤趕緊說:「老夫人說小公子一路鞍馬勞頓,讓你下去好好歇著,從明天開始,還有許多事要忙,小心累壞了身子。」
喬楠又叮嚀了幾句,就告辭下去了,陳夫人和喬楠也跟著出來了。
兩人心疼喬楠一路奔波,臉也沒洗就忙到現在,也顧不上和他多說話,他的奶娘趙媽媽早讓人把什麼都準備好了,就送他回聽松院洗浴更衣,吃點東西趕緊去睡,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
第二天從大清早開始,就有許多事等著喬楠,母子三人雖然不時見面,卻還是沒有機會多說幾句話。
喬楠作為即將襲爵的侯府新主人,他要陪族長和族老用餐,還要和禮部的官員聯繫辦理喪事的事情,所有的大事都要請示他,簡直是從早忙到晚,直到用宵夜的時分才閒下來。
母子三人一起用了簡單的宵夜,為了說話方便也不要人服侍,只讓杜媽和秦嬤嬤輪流守著門,以免有人偷聽。
幾個人商議了一些喪葬事宜以及襲爵的事,喬楠沉默了一會問:「娘,姐姐,父親果真是被刺客刺死的嗎?他到底和誰結了仇,以致於對方居然花費這麼大的功夫也要殺了他?
那些護衛都是他心腹,自是忠心耿耿,卻都能輕易被人收買,對方到底有多大能耐?
我們侯府這些年因為只有婦孺,所以防守十分嚴密,就算有內應,刺客怕也不那麼容易混進來,還悄無聲息地殺死他?
他也是武功高強又長年征戰的人,怎麼會那麼輕易被人殺了?
而且他每年都在京城和西南之間往返一趟,雖然也帶著精壯護衛,但總比在守衛森嚴的侯府動手要容易的多,仇家為何不在路上動手?」
喬蘿一驚,楠兒長大了,觀察問題不但精明細微,也有了自己的判斷,再不能隨意糊弄,侯府交到他手裡也就放心了。這件事她不想讓楠兒知道實情,還得小心回答,免得他懷疑到什麼。
好在這個漏洞她和娘親提前想到了,也想到了應對之策。
就故作沉重地說:「我和娘親也想到這個問題,估計是他去年冬天回府之前結的仇,仇家或許想等他離京赴任時在路上下手,卻沒想到他居然被皇上留在了京城。
這件事是他上任前發生的,仇家可能覺得等他進了京西大營就更不容易下手了,以後又再不會離開京城,又不甘心放過他,所以才挑在雨夜上門殺人吧。」
這個理由確實說的過去,喬楠點點頭:「那為何他好端端地放著位高權重的西南大將軍不做,卻要留在京城做個小小的副統領?
我實在想不通,如果他回到西南,這件事也許就不會發生了,難道他犯了什麼錯?
還有,祖母的身體一向很健康,又十分注意養生,又怎會突然病成這樣?」
這些問題根本無須瞞著喬楠,與其讓他聽別人亂說一氣,不如自己把實情告訴他。
何況喬楠回來後這些事如何交待,母女早就商議好。陳夫人心情沉重地說了長平侯被免職的真正原因。
「如果不是他手腳做的太乾淨,查不到什麼通敵叛國的實據,又有高祖爺的遺旨,沒法真正給侯府降罪,估計皇上就把侯府奪爵抄家了,現在卻只能晾著他不起用,所以他才留在了京城。」
喬楠神色頓變,用手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憤恨地說:「他怎可為了一己之私做出這種無恥之事?
這十年西南死了多少無辜將士和百姓?食朝廷俸祿,受百姓敬仰,卻做出這等叛國損民之事!
叛國者人人得以誅之,一定是有人看不慣他的無恥行徑,才買兇殺他,那個護衛也絕不是因為愛財才被人收買,也一定是痛恨他的行徑,想替民除害!
我恥於與這樣的人為子!皇上還真是大度,居然還保留了侯府的爵位,還肯用他這樣的人做官!
如果這不是祖父傳下來的家業,我都想請求皇上收回爵位。
不過父債子還,等辦完喪事,我就去守邊疆,從一個小卒子做起,馬革裹屍以死謝罪,還祖父一世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