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蓋棺定論
2023-09-24 20:57:10 作者: 西西
老安平王妃也派了族中女眷代她前來弔唁,同來的還有王府兩個庶子庶女。
兩家既已定親,喬蘿就成了這兩個孩子的准嫡母,長平侯也成了兩個孩子的准外祖父,他們必須在靈前披麻戴孝。
喬蘿無比的尷尬,她尚未及笄,也未成親,這輩子連夫君也沒有,卻一下子成了兩個孩子的母親。
偏偏她還要裝出既害羞又溫柔慈愛的樣子,親手給兩個孩子送上價值不菲的見面禮,女孩子是一對羊脂玉鐲,男孩是一套珍品文房四寶外加象徵一鳴驚人的玉蟬掛件。
為了以示疼愛,還要當著人面哄他們吃點心,讓她簡直都想撫額,我也才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好不好?
幸好這兩個孩子基因優良,雖然因為異母的原因並不相象,卻都又聰明又漂亮又白淨,穿著粗糙的孝衣卻依舊難掩高貴的氣質,黑亮的大眼睛烏溜溜的,滿是天真純淨,倒也讓人喜愛。
喬蘿覺得自己將來即使做不了合格的嫡母,做他們的大朋友還是很合格的。
安平王府的人走後,未來的安平王府妃因為純孝慈愛,深得老王妃喜愛的傳言又流傳開來。
而喬珠仍然每天借病躲在攬翠閣里不肯出來,幸好她只是給平四王作妾,又是庶出,所以關注她的人很少,對她的要求也不高,倒也過得自由自在。
老夫人不知是認命還是因為什麼原因,對喬蘿忽然態度大變,見到她就眉開眼笑,臨走時還一付依依不捨的樣子。
秦嬤嬤十分高興,雖然老夫人現在癱瘓在床,整個侯府掌控在夫人手裡,她重不重視根本無所謂,但是能得到長輩的喜愛和祝福,卻是有福氣的象徵。
喬蘿本能地覺得老夫人有所圖謀,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明白老夫人對她永遠只有敵視嫌棄和仇恨。
她拿自己的命運沒有辦法,她拿這件事的始作俑者秦文帝沒有任何辦法。
她更不會自責沒有早點發現帝後的陰謀,也不會責怪長平侯沒事上什麼戰場以致受傷不能生育,讓若大的祖宗家業全落到了庶孽手中,讓她如何能心甘?
偏偏她還要親手促成這件事,還不得不吃下這個啞巴虧,怕是一顆心日日如同在油火中煎熬吧。
就是親手毒死庶子,逼瘋那個讓她妒恨了半生的女人,卻依然不能化解心中的仇恨和不甘。
如此錐心挫骨一般的恨意肯定要找個發泄口,否則她早就瘋魔了。
她也拿喬楠沒有辦法,沒有了喬楠,她將來連子孫後代的香火也享受不上,和孤魂野鬼沒有什麼兩樣,這是她萬萬不能容忍的。
所以她把所有的不公和不幸全都記在自己頭上,說是眼中釘肉中刺也不為過,如果沒有什麼目的,她是寧死也不會對自己示好的。
估計是那天娘親說了對喬珠的親事另有打算,打動了老夫人的心思,為了達到目的,讓她的心頭肉喬珠下半輩子有好日子過,老夫人才不惜壓下心頭的怨恨吧。
不過喬蘿根本不在乎,她本來就是為了演戲給人看。
辦理喪事不但極其瑣碎累人,每天守靈也極其乏味辛苦,還要偷偷用沾了藥水的帕子抹眼睛,好不時流些眼淚,表現出真正的傷心。
每天到晚上不但膝蓋跪的又痛又麻,流出的汗水也把衣服全浸透了,日子當真一點也不好受,可她必須忍下去,必須搏得一個孝悌謙恭的好名聲。
喪事辦到第十天的時候,三司會審結果出來了。
長平侯不知為何與人結了仇,那人買通他的一個心腹護衛,他就在當天值夜的護衛中。
那個護衛向刺客透露了長平侯的行蹤和一些習慣,比如晚上屋裡不留值夜的人,比如睡覺從不閂門等。
那天恰好輪他值夜,他提前打聽到長平侯那段時間身體不適不招姬妾服侍,自從老夫人臥病在床後,也不再在外院書房留宿,都是獨宿流芳庭的正房,就想辦法帶那個刺客入府,就躲在他的護衛房中。
那個刺客在護衛房躲到天黑後,眼看著要打雷下雨,覺的是個機會,就翻牆進了流芳庭的空房中,等到真正開始打雷下雨時,他方才潛進正房。
因為長平侯毫無防備,劍上又淬了劇毒,所以一招毖命,又恰逢雷雨天氣,所以外面什麼動靜也沒有聽到。
而那個護衛卻無論如何也不肯交待到底是誰指使的,他又是孤身一個,沒有親人牽掛,被拷打的受不了乾脆咬舌自盡了,線索就徹底斷了。
暫時是沒法查找兇手了,案子只能先掛起來,派人慢慢查找,希望能找到蛛絲馬跡早些破案,給長平侯府一個交待。
為了以示懲戒,那晚值夜的所有護衛和丫頭婆子全部處死給長平侯陪葬,好在地下贖罪繼續服侍主子。
至於侯府是不是還有別的內應,流芳庭其他服侍的人如何處置,均由侯府決定,官府不再干涉。
又問侯府可否知道長平侯是否和人結下什麼仇怨,老夫人搖頭表示不知,陳夫人和姜姨娘也表示不知道。
她們久居怕侯府內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因為各種原因與外界幾乎不往來。
長平侯又長年遠離京城,他本就冷情冷心,很少和家裡人交流,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所以這些年都做些什麼,都和什麼人來往,別說她們三個,就是老夫人也絲毫不知情。
最後陳夫人代表大家表示對長平侯這些年的情況一無所知,一切全託付給官府。
官府當即表示盡力查辦,至於結果如何只能盡力而為了。
看來龍椅上那位是真的盼著長平侯死,也急著讓這件事蓋棺定論徹底過去,所以才審出了這麼一個結果。
喬蘿雖然鬆了一口氣,心情卻十分沉重和自責。
長平侯禽獸不如是該死,她一點也不後悔殺死他,甚至覺得他死的太舒服了,無論是對喬楠還是對自己做下的一切,都應該把他千刀萬剮。
可是那些護衛和奴才卻全都是無辜的,那兩個婆子還都有家人在侯府,那兩個深得長平侯喜愛的寵婢才都二十左右的年紀,如花似玉嬌媚動人,雖然有暖床之實,也做過助紂為虐之事,卻也罪不致死。
陳夫人好生勸慰了一番,喬蘿方才知道,在這個時代,奴才真的命賤如蟻,主子死後,最信任和最近身服侍的奴才往往會要求主動陪葬,好在地下繼續服侍主子。
長平侯那麼高的地位,又出意外橫死,說起來也是護主不力,死這麼幾個人真的不算什麼,雖然她無法接受這種觀念,卻也無力改變什麼。
陳夫人答應厚待他們的家人,再不牽連其他無辜,順便借著為長平侯做法事也為那些枉死的人超度,讓他們及早轉世投胎,下一輩子不再做奴婢。
喬蘿心裡方才好受一些,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無論是以前從倚雲閣離開後被老夫人害死的那九個人,還是因為這件事死去的八個人,沒有一個不是無辜的。
說起來全是她的罪孽,讓她怎麼能心安理得?
她決定等喪事結束後,借著為老夫人祈福之名,好好去庵里住一段時間,日日燒香拜佛,為他們誦經超度,也洗涮自己的罪孽。
因為這件事,守靈時喬蘿的心情看起來十分沉重,也有了幾分真心的難過,越發贏得了孝名。
現在娘親已經成了侯府真正的主人,她往外遞消息也方便多了,就給陳滄送了一封信,讓他密切關注京中關於長平侯之死的議論,小心有什麼流言。
她回侯府不到一年,不僅老夫人癱瘓在床,長平侯還被殺死,她擔心有人會製造什麼流言蜚語來中傷她。
雖然長平侯的死因已經蓋棺定論,但是她要防患於未然,雖然不能把兇手之名強加到她頭上,卻可以說是她克的祖母癱瘓在床、父親英年橫死,她不得不提前防備。
二十多天後,喬楠快馬加鞭地回來了,因為急著趕路,又是一年最熱的時候,他和護衛們一起在馬上風吹日曬,整個人又黑又瘦的。
再加上又正值男孩子生長發育最快的時期,比年後離家時高了一截,看著漸漸蛻去了稚氣和文弱,有了幾分男子漢的氣息,讓陳夫人和喬蘿又欣慰又心疼。
心裡也踏實了下來,在這個男權社會裡,整個長平侯府都離不開這個唯一的繼承者,她們都要依附他尚且瘦弱的肩膀生存。
也許真的沒有什麼感情吧,他對長平侯之死表現的十分平靜,除了心情有些沉重,並沒有太悲傷的樣子。
這個時代對男子和女子的要求皆然不同,女子必須善良賢淑溫順柔弱,遇到親人離世這種事,應該整日哀哀泣泣以淚洗面才是。
比如她,這麼長時間,不得不每天都用浸了藥水或者薑汁的帕子擦眼睛,好不時落下幾滴淚,製造一個柔弱孝順思念亡父的孝女形象。
男子卻要堅忍豁達,要有泰山壓頂而不崩的氣勢和胸襟,如果哭哭啼啼反被認為沒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