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真相(四)
2023-09-24 20:57:10 作者: 西西
喬楠心想,老夫人果然不是凡人,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什麼手段都能使出。
「他們做了什麼局?」
把深藏心底的隱私對女兒說出來,陳夫人已經羞愧難當,可是喬蘿卻想知道的更詳細,她索性竹筒倒豆子不再保留,這件事在她心裡壓抑的太久,折磨她的身心十幾年,女兒也有權知道自己的身世。
「為了不走漏風聲,你二叔先以求學之名離開侯府,轉了一圈後假冒是外地來京的學子,藏在老夫人租來的宅子裡等我。
因為他經常外出遊學,長平侯手下又有善於化妝易容之人,給他易容進了京城,所以並沒有人懷疑什麼,就連服侍的人都是在外地買的。
後來長平侯又裝病,也因為年紀漸大,上面那位也就放下戒心不再對他下藥,以後有了孩子也不會胡亂猜疑什麼。
為了掩人耳目,老夫人又讓我以給他消災祈福之名去家廟住一段時間,其實把我送到了那處宅子裡,對雇來的人說我是你二叔的妻子,從老家趕來京城照顧夫君。
就這樣我們倆以夫妻的名義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
這件事沒有任何人知道,就連秦嬤嬤和杜媽也不知道,一來實在羞於啟齒,二來多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事情走露半點風,我們母子三個就毀了。
三來我擔心事後老夫人把她們滅口,否則她們也不會平安活到現在。」
喬蘿點點頭:「嬤嬤確實半點不知情,在莊子上有段時間我們苦的都要堅持不下去了,我就哭著問嬤嬤我是不是你們親生的,嬤嬤一再發誓說我絕對是侯府真正的嫡女。
還說我出生時陣仗可大了,不但有禮部派的人,還有兩個宮中的嬤嬤在裡面眼看著我出生,所以身世絕對沒問題。
杜媽媽也不知道實情,因為她一提起老夫人對我不好就十分氣憤,如果她知道實情就不會是那樣。」
陳夫人苦笑著說:「如果她們知道實情,早就被老夫人滅了口,還能活到現在?
王嬤嬤是老夫人最信任的人,她也一直派王嬤嬤一直跟著服侍,所有的事情也都是她具體安排的,這也是她為何敢對你不敬的原因。
因為她對你的身世心知肚名,也知道老夫人對你有多厭憎,說不定她也深知老夫人想除去你的心意。
在她的監視和一力操持下,我和你二叔以夫妻的名譽在那裡共同生活了兩個多月,為了避免出問題,那兩個月我們連院門都沒出過。
那院子服侍的幾個人都是王嬤嬤臨時買回來的,後來估計不是被滅了口,就是被遠遠發賣了,絕對一個也找不到了。
這件事真是牽連了無數無辜,等事情風平浪靜了,我請人念經為他們超度一下。
兩個月後我有了身孕方才回府,我們倆從此又變成恪守本份的叔嫂。
其間為了掩人耳目,讓人確信我肚子裡的孩子是長平侯所出,老夫人隔三差五的裝病,我也隔三差五地以侍疾之名回府小住一兩日。
回府後我依然住在流芳庭,長平侯也住在那裡,實我們已經形同陌路互相厭憎至極,連話都不願意多說,更別說做夫妻了。
我們晚上一直都不留人值夜,他住臥室,我住在暖閣的炕上,等到第二天早上就收拾的好好的,根本沒人察覺,所以別人都以為你們倆千真萬確是他的孩子。
雖然這個禽獸不配做你們的父親,可是今生今世你們必須是他的孩子,否則就是萬人唾罵的奸生子,這件事一定要守口如瓶。
回府後,我和他實在無法共處在同一個屋檐下,就以懷相不好為由,搬去了清風園養胎直到現在。
我懷孕後就再沒有見過你二叔,他以太姨娘的名譽偷偷派人給我送過幾次東西,還捎過幾封信,我擔心被老夫人發現惹出禍事都燒了。
他是個溫柔善良的人,比起自私冷漠的長平侯不知強了多少倍。我們雖然是被逼在一起的,後來卻兩情相悅,只可惜註定不得善終,我還好,他卻送了命。
後來老夫人要把你送走,我情急之下打開了他送的匣子,裡面裝著銀票和滕州的房契,還有幾件你祖父留下的幾件珍貴首飾。
我知道秦嬤嬤懦弱,就把房契和一部分銀票交給了李媽媽,託付她一定要照顧好你,你能平安長大主要多虧有她,只可惜她生病去了,否則你也不會受那麼苦,我也沒法報答她的恩情了。」
提起李媽媽,喬蘿心裡一暖,那也是她的親娘呀,她有兩對這麼好的親爹親娘,兩個娘一樣的疼愛她,兩個爹都為她付出了生命,有什麼理由不好好生活?
「匣子裡還有你二叔寫給我一封信,那封信我擔心出差錯給燒掉了。
原來他早就預料到老夫人不會放過他,就提前把這些東西交到我手上,好讓我們母子和太姨娘萬一走投無路時也有個去處,也不用為以後的生活發愁。
卻沒想到這些東西果真在關鍵時候救了你,一定是他和你們的祖父在暗中庇護著你們。
現在完全可以肯定,在莊子上害你性命幕後主謀就是老夫人,絕不會是外人,她現在已經說不了話了,估計這個秘密就掌握王嬤嬤或者陳嬤嬤手中。
等到長平侯平安入土後,我們再想辦法拷問這兩個老奴才。
這對沒有人性的母子,不敢招惹上面那位,事情明明是他們一力促成的,卻要把所有的怨恨都發泄我們母子三個,還有你二叔和太姨娘身上,你二叔是首當其衝的,你和楠兒也差點為他們所害!
幸好太姨娘早就瘋顛了,否則也不會還在世上,也幸好你們姐弟倆都有驚無險平安無恙,否則我將來有什麼臉見你二叔?
現在他們都得到了報應,等明天的事平安度過,以後再沒有人害我們母子了!」
喬蘿想到無辜喪命的親生父親唏吁不已,那樣的人才配做她和楠兒的父親,才配娘親的丈夫。
等楠兒將來長大後一定要肩祧兩房,讓他以兒子的名譽為他奉祭祀續香火,雖然這麼做對他將來的妻子不公平,可是在這個三妻四妾的時代,哪有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
想到和譚福生暗中聯繫的盧秋月,還有他們通信中提及的十歲劫,心中滿是狐疑,聽起來好象老夫人並不敢真的下手害死自己。
那個十歲劫倒象是有人預言自己命中有一場劫難,她們擔心自己最終躲過這場劫難活了下來,所以才藉此害自己的性命。
是呢,果真有十歲劫呢,原主,也就是自己魂魄的一部分,可不就是在十歲生日前被譚若瓊推到差點魂飛魄散死去?
如果不是修仙界的親娘用功法引導另一部分失去依傍的魂魄及時穿了過來,兩者契合得以重新活過來,可不就是在劫難逃?
原來十歲劫是真的,前世的自己才是那個意外,原來一切皆是命中注定,只不知道哪位高人居然連這個都推算的出來?這也太神奇了!
想到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老夫人的身世,她不解地問:「祖父當初深受高祖爺寵愛,本來又是個優秀的人,為什麼會娶祖母為妻?他難道就不忌諱她的身份嗎?」
陳夫人嘆了一口氣說:「她的父親順郡王是個深謀遠慮之人,當初向你高祖爺獻出玉璽時,就為女兒的終身做好了打算,就象高祖爺提出了要結這門親。
因為他知道她的身份只要嫁給高祖爺最寵愛的外孫子,才能真正保證一生的平安富貴,高祖爺覺得兩人年貌相當,你祖母出身高貴,又是他親封的安宜郡主,就答應了。
他當時肯定沒把你祖母的前朝皇室血統當回事,覺得只要嫁給他的外孫子,就是嫡親的孫媳婦,誰還敢拿她的身份說事,卻沒想到當今文帝如此猜忌。
你祖父成年後卻不同意,說家母原先為他定了下一個未婚妻,兩人都交換了信物,只不過還沒來得及正式定親就出了事,臨終前交待他一定不能毀親。
只可惜在朝代更迭中那個未婚妻家族出了事,從此失去了音訊,他不想違背母命,堅持要去找她,還說如果非要他娶安宜郡主,她進門只能為平妻。
後來不知高祖爺是如何勸說的,老夫人又用了什麼手段,他最終還是同意了。
可他好象一直心有不甘,成親後還多次外出尋找那個未婚妻,只是一直沒有結果,後來帶回來了燕姨娘,也就漸漸死了心,安心留在府里過日子。」
老夫人用了什麼手段?喬蘿腦洞大開,一時遐想無數,祖父也真可憐,被逼娶了這麼一個惡毒的女人。
反正她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祖父那麼是個光明磊落的君子,或許當年一時不慎中了圈套也說不定。
也真是可惜了,他對那個未婚妻一直念念不忘,也未必全是因為母親臨終遺命吧,說不定也有一份青梅竹馬至真至純的情意在。
只可惜了,不知道她最終流落何處了,一個千金小姐在家族沒落後音訊全無,能落到什麼好下場?祖父至死都沒能找到她的下落,怕是帶著遺憾離世的。
但願自己以後有機會完成他老人家的心愿。
外面颳起風來,呼呼做響,很快電閃雷鳴十分嚇人,喬蘿一驚捂住耳朵。
陳夫人神色一變,立即跪在床.上一邊磕頭一邊喃喃地說:「神佛明鑑!孩子年幼,並非有意弒父,全是為了自保被逼無奈,那個禽獸不配為人父,如果有什麼報應,就劈到我頭上吧,千萬不要怪罪她!」
喬蘿哭笑不得:「娘!你做什麼?他並非我父,而是沒有人性的禽獸!
否則就算我和楠兒不是他親生,也是他的侄子侄女、祖父的親孫,他怎能做出那種事?我是替天行道,雷劈我做什麼?雷劈也應該劈他!」
陳夫人愣了一下,神色輕鬆下來,又跪在床.上念起佛經來。
很快噼哩啪啦作響,好一場傾盆大雨,喬蘿忽然覺得這是老天在助她,這場大雨來的真及時,明天更不容易找到破綻了,真是老天相助。
她輕輕地把臉貼在娘的胳膊上,輕輕地說:「娘,我很高興,很高興我的親生父親是他,很高興做你們倆的孩子,楠兒肯定也一樣。
我也很高興我的親祖母不是老夫人,而是燕姨娘,我的酒窩和她的一模一樣,難怪老夫人第一次看到我笑了驚嚇成那樣!
我很高興呢,娘!」
陳夫人心頭的巨石徹底落下,她只覺整個人都輕鬆起來,她一直以此為幸又以此為辱。
以此為幸是因為那個只與她做了兩個月夫妻的喬奉亭卻給了她真正的男女之愛,她也把他當做自己真正的丈夫,也很慶幸他們有這麼一對優秀的兒女。
以此為辱是這因為這畢竟是為世人所不恥的不倫之戀,雖然是婆母和丈夫強逼的,也是為了侯府的子嗣和傳承,但是她總做出了不貞不節之事。
她表面是端莊高貴的誥命夫人,其實是個不知羞辱沒有人倫的盪.婦,這件事與她從小到大接受的觀念大相逕庭,讓她一直百般矛盾糾結,始終不能釋懷。
她更害怕一雙兒女知道這件事會鄙視她,會恨她給了自己如此不堪的身世,那她簡直生不如死。
畢竟能做正經的侯府嫡子嫡女,誰願意做一出生就背負著無盡恥辱的奸生子?
甚至奉亭還為此送了命,讓她越發痛恨自己的不貞不潔,認為是自己害了他,如果自己當初以死明志,絕也不肯答應老夫人的荒唐要求,說不定他就不會死。
再上喬蘿剛滿月就被送的遠遠的無人過問音訊皆無,也讓她越發身心俱創,她多年來久病不起的真正原因其實都是心病。
卻沒想到女兒如此善解人意,也看的如此通透,甚至以此為榮,壓在她心頭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她有這麼好的一雙兒女,還有相處雖短卻真心待她的丈夫喬奉亭,她還有什麼不能放下的執念?
她相信,他也不絕會後悔兩人那一段短短的情緣,不後悔為他們的孩子失去生命。
明天她們還要面對一場惡戰,她要做的事還很多,她不能辜負奉亭的託付,更不能辜負母親的身份,她要堅強地站在兒女前面為他們遮風擋雨,披荊斬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