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真相（一）

    兩人只著中衣上了床，放下帳子，燭火透過帳子照了進來，影影綽綽的，喬蘿喊了一聲娘，卻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陳夫人嚇了一大跳：「怎麼呢阿蘿？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喬蘿不再流淚，她定定地看著娘親：「長平侯真的是我的親生父親嗎？」

    陳夫人神色頓變呆愣無語，過了一會垂下眼瞼囁嚅著說：「傻孩子，說什麼傻話呢？他當然是你的親生父親，你和楠兒的親生父親。

    他雖然只寵喬珠不喜歡你，對你諸多苛刻，還為了自己的前途給你求來那麼一樁親事，卻依然是你的父親。

    好孩子，娘知道你今晚受了委屈，不止今晚，從你生下來他就沒有疼愛過你，他那人天生冷心冷情，又在戰場上殺人無數，又聽老夫人挑唆聽信刑克之說，所以才如此對你。

    好在老夫人已經那樣了，他也要去京西大營了，你的親事雖然讓娘十分痛心自責，好在你想的開，將來身份高貴，又有楠兒撐腰，那邊又有兒女，這一輩子也不會差的。

    算起來你也在侯府留不了多長時間，不要去管他怎樣對你，小心不要惹怒他就行，咱們娘三個好好過就行。」

    喬蘿拭去眼淚，小聲說：「我要有一件事要告訴娘，這件事十分可怕，不能告訴任何人，只能對娘說，我擔心你聽到會喊出來，娘不如先用巾子堵住嘴，我才能放心說。」

    陳夫人神色頓變，呼吸急促，哆哆嗦嗦地說：「到底是怎麼事？為何還要堵娘的嘴？」

    喬蘿搖搖頭：「娘莫要擔心，我是預防萬一，這件事非常可怕，如果傳出去我們都是死路一條，所以一點差錯也不能出。」

    陳夫人聞言神色十分緊張地點點頭，取出巾子自己塞了自己的嘴，然後直直地看著她。

    喬蘿神色堅定地說：「女兒殺死了長平侯，就在剛才。」

    陳夫人猛地一頓，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嗚啦幾聲就要去取口的巾子，剛才不是巾子，她一定會失口喊出來。

    喬蘿抓住她的手：「娘別急，別怕，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想好了應對之策，已經沒有什麼大麻煩了，你先耐下性子聽我說完。」

    她從那隻簪子說起，沒有說是陳滄托人送進來的，只說是她進京前一個鏢局的朋友贈給她防身的。

    今晚她都要睡了，長平侯卻傳她過去問話，她一向十分害怕這個你父親，擔心他因為老夫人和喬珠的事動用家法，甚至打死她，就偷偷戴上了簪子。

    然後就詳細說了所有的過程，陳夫人聽的目眥欲裂，滿面的悲憤和屈辱，幾乎抖的不成樣子，她嘴裡啊啊著，痛苦地搖著頭就要去撞床柱。

    喬蘿一把抱住她：「娘親若也不想活了，讓女兒依靠誰去？」

    陳夫人緊緊地抱住她，無比壓抑地哭著，肩膀一抽一抽的，哭了一會方才好一些。

    她喘息了一會，抽出嘴裡的巾子拭去眼淚，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罵道：「豬狗不如的禽獸！死了太便宜他了，應該千刀萬剮才是！」

    又自責到：「是我這個娘親太不稱職，平時太軟弱，否則他怎麼生出這麼豬狗不如的心思！是娘對不住你，讓你從小到大受盡了委屈！」

    罵了一會後，又安慰了喬蘿一陣，心裡方才暢快了一些，既憐惜女兒小小年紀就要經歷這麼屈辱不堪的事，又欣慰她的聰明堅強，幸好那對母子都得到了報應，否則她以後要如何保護自己的兒女？

    她不能光顧著氣憤和難過，這個禽獸死有餘辜，卻也讓女兒背上了弒父的嫌疑，弄不好就毀了她的一輩子，得儘快想好對策。

    喬蘿見娘親冷靜下來，也鬆了一口氣，兩人一起把所有的細節都斟酌了一遍，確保沒有什麼紕漏，又把明天可能發生的事全部想好了應對之策，方才鬆了一口氣。

    陳夫人的看著喬蘿疲憊的樣子，心疼地說：「離天明還早著，你睡一會吧，娘守著你，別怕，以後再沒人來害我們。」

    喬蘿卻直直地盯著她，傷心失望地說：「娘！你直到現在還要瞞著我嗎？那個禽獸果真是我的親生父親嗎？」

    陳夫人慌忙去捂她的嘴：「傻孩子，說什麼呢？他不是你們的親生父親誰是？你和楠兒都是他親生的，正經的侯府嫡子嫡女，切不可胡思亂想，更不可對任何人提起！

    他做下那樣的事，那是他中了邪，被鬼怪上了身，他已經遭到了報應，也算是罪有應得，切不可因此懷疑你和楠兒的身份！

    身份，就是你們在這個世上最大的依仗呀！」

    喬蘿堅決地搖搖頭：「不，他不是，絕對不是。娘別騙我了，一個父親或者因為一時之怒打罵她的女兒，甚至打死她，但絕對不會生出這種禽獸心思！

    娘親不知道，我今天上午還碰到了一件事，本來只覺得不太對勁，現在已經完全想明白了。

    還有我進府後的種種事，我在莊子上的種種事，還在楠兒在越州經歷的種種事，這些有的娘親知道，有的不知道，現在我要全部告訴你！

    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我完全想明白了，他根本不是我和楠兒的親生父親，老夫人也不是我們的親祖母！」

    陳夫人頓時如遭雷擊一般，神情恍惚搖搖欲墜，喬蘿雖然很憐惜她，卻不知道再不逼迫，娘親是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實情的。

    她們母女同心，她必須知道真相，才能同娘親站在一起，一起面對這不堪的一切。

    半晌，陳夫人抬起頭，抖抖索索地問：「楠兒在越州都經歷了什麼？你今天上午都經歷了什麼？」

    喬蘿擔心她受不了，就提前打了預防針：「楠兒在越州的經歷雖然令人十分氣憤，卻有驚無險，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所以娘親等會聽了不要受不了。

    這些事事關楠兒的名聲，傳出去他的一輩子就毀了，我們也擔心娘親聽了受不住，所以才一直瞞著你。」

    然後就挑最主要的，說了喬楠從六歲被送到越州後在甄士奇手裡的遭遇，還有甄士奇的真實身份，又把啞奴寫給她的那封信遞過去。

    陳夫人只聽出一點眉目就幾欲暈倒，在喬蘿的安慰下，她渾身顫抖淚流滿面著看完了那封信，咬牙切齒地說：「這個禽獸早就該千刀萬剮！」

    喬蘿拭去她的眼淚：「都到了這種地步，娘親還要瞞著女兒嗎？」

    陳夫人癱坐在床.上，痛苦地說：「可是娘不能毀了你們，你們必須是侯府嫡出公子小姐的身份，否則一輩子聲名盡毀受人唾罵，就是死了也得不到解脫！」

    喬蘿繼續說：「女兒知道真相，難道還能透露出去不成？對外我和楠兒當然是侯府的嫡出子女，將來一定要得到這侯府的一切。」

    陳夫人仍然猶豫著，喬蘿無奈說：「娘知道我今天上午都見到了什麼？」

    就說了今天見到燕姨娘的事，陳夫人失聲道：「什麼？燕太姨娘還活著？就在侯府後院住著？」

    喬蘿點點頭，細說了今天的詳情，陳夫人連連點頭：「是呢，應該是老夫人做下的。

    你二叔病逝後，燕太姨娘精神受了刺激變得半瘋半顛的，老夫人就說送她去莊子上養病，當時她的身邊只跟著一個叫杏娘的忠僕。

    我那時尚在坐月子，自己也生了重病，根本顧不上這麼多，就想著等我出了月子就派人去看看太姨娘，不要讓她在莊子上受什麼苦，如果將來有機會，就去求老夫人把她接回來。

    可是老夫人卻借著你二叔病逝，我生了重病，她又從床.上摔了下來，一口咬定你是刑克之命，非要把你送到莊子上去。

    你走後我大病一場，又因為思念你整日神思恍惚，什麼也顧不上了。後來杜媽天天開導我，又有楠兒陪在身旁，我稍好了一些，就想起了太姨娘的事。

    誰知道一打聽，卻聽說她去了莊子沒有多久就病死了，就地掩埋在莊上周圍。

    因為她當時確實瘋的比較厲害，身體也差得不成樣子，所以我也沒有懷疑什麼，只希望她的墳塋沒有被毀，等楠兒長大能做主了，把她遷到你二叔的墳塋旁，還有你的祖父，好讓他們三個在地下團聚。

    沒想到她卻好端端地活在這個世上，聽你說的樣子好象比以前身體還好了一些，應該是那位杏娘忠心事主，照顧的還不錯。

    很奇怪，聽說這位燕太姨娘以前頗得你祖父的寵愛，否則也不會只有她一個人平安生下庶子並養大，老夫人也深為嫉恨她，居然肯留她性命至今，還對她不是太過苛刻？」

    陳夫人說著神色一變：「難道……」

    喬蘿趕緊問：「難道什麼？」

    陳夫人卻垂下眼瞼搖搖頭：「沒有什麼。應該是你祖父臨死前求過也，她們夫妻一場，或許還念著一點情份吧。」

    喬蘿見她的話頭又打住，想到剛才的事：「二叔是什麼時候病逝的？怎麼以前沒人提過？難道是我和楠兒出生後？難怪祖母會把二叔的死因怪到我的刑克之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