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認命

    看到喬蘿愣愣地不言不語，秦嬤嬤嚇壞了：「小姐，你怎麼呢？怎么半天不說話？」

    陳夫人的神色卻平和下來，似乎明白了女兒心中所想，既欣慰女兒堅強懂事，又深感難過，這個傻孩子，現在年齡還小，情竇未開。

    肯定還覺得沒有丈夫還好，剛好清清靜靜地度日，卻不知道長夜漫漫獨守空房無兒無女的日子有多難熬，那可是一輩子呀，她還這么小，怎麼熬的過去？

    女人這一輩子就該有男人的疼愛和呵護，哪怕最後失去他，心中也要有個念想，才能支撐著她走完這一世，她這一輩子依靠誰呀？那一雙庶子女嗎？

    陳夫人苦笑著搖搖頭，滿堂兒女不如老夫老妻，何況還不是自己親生的，人家的親娘還是正經冊封的側妃。

    可是命運已定，與其怨天尤人尋死覓活，還不如象現在這樣想開些。

    好在她年齡尚小，不識情愛滋味，也就不存在什麼念想，說不定日子還能好過些，將來又有楠兒護著，一生富貴安穩是沒有問題的。

    那個惡毒的男人，如果有機會，她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喬蘿抬起頭：「娘親，你還沒對我說起安平王府的情形呢，那可是我以後要生活一輩子的地方，不了解清楚怎麼能行呢？」

    秦嬤嬤終於忍不住躲到外室哭了起來，陳夫人看了杜嬤嬤一眼，她趕緊去勸秦嬤嬤，屋子裡只剩下母女二人。

    陳夫人把女兒攬進懷裡，眼淚終於忍不住下來了。從她生下來，嬌嬌軟軟的一團，她就在想，到底怎樣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的女兒，才能一生珍愛善待她的女兒。

    在她被送走的日子裡，她每天每夜都牽腸掛肚輾轉難眠，擔心她受苦受委屈，更擔心耽誤了她的終身。

    直到她好不容易回了侯府，她最在意的還是她的親事，至於其他諸如老夫人對她刻薄，丈夫對她無情，她都沒放在心上，女兒只是娘家的過客，只要她能嫁得良人，在娘家受到的一切冷遇都不算是什麼。

    相反，若是在娘家受盡嬌寵，最後所託非人，婚姻不幸，才是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

    她最怕的就是老夫人母子倆在女兒的婚事上做手腳，給她許下什麼不堪的親事，所以她越發隱忍。

    他們不讓她見女兒，她便不見，她們不許她插手侯府任何事，她便什麼也不管，只為了讓他們高抬貴手，不要在親事上作踐她的女兒。

    卻沒想到女兒的終身還是毀在了這對母子手中。

    她輕撫著喬蘿的臉，努力地忍住眼淚，如花似玉的年齡，如花如似的容顏，卻要面對那樣不堪的命運。

    事實已定，她又有什麼能力改變這一切？看著喬蘿期待的目光，她慢慢地講起了安平王府的事情。

    安平王府原來也是世宦之家，程家家祖，也就是第一代安平王程之煥的父親，在大齊蒙冤慘死。

    高祖爺當時還深受大齊君王信任，就求情不要禍及無辜，饒了他們全家人的性命，只趕出京城，以後世代不得回京不得做官，否則定會滿門抄斬，因此程家對高祖爺十分感激，程之煥也從此帶著家中老小回了祖籍，耕讀傳家韜光養晦。

    高祖爺被逼舉旗後，程之煥帶著大半家產和幾位聰明能幹的兄弟子侄投了高祖爺，東征西戰打下大秦江山，折了好幾個兄弟子侄，也立下了汗馬功勞，開國之初被太祖爺封為安平王。

    現在的安平王是程子煥的嫡長孫程錦越，他雖然年幼時父親早亡，只靠老太妃拉扯成人，卻仍然十分聰明能幹，少年中舉，又不甘心一輩子在文官中混個三品以下的閒職，就領了軍職。

    他也是文韜武略一身本事，又人才出眾地位尊崇，如果不出事的話今年也就二十三歲，倒是算是的良配。

    五年前，他才十八歲的時候，就做到了京西大營的副統帥，也算是少年有為。

    本來家中給他定下親事，正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鏢騎大將軍羅震的嫡女羅素馨，兩人的家世才貌十分般配，也算是一樁良緣。

    本來婚期已定，誰知羅素馨的祖父去世，她要守孝，因為她那時還有三個月才及笄，就沒有在熱孝中出嫁，婚期就耽誤了下來。

    沒有多久北疆戰亂，外族趁機入侵，一時勢不可擋，原來的大將軍戰死，一時群龍無首局勢失控。

    其他邊境守將擔心引來別國的覬覦，又不敢輕易離開，只能從朝中派將軍，這時安平王程錦越就自靠奮勇地站出來，表示願意領兵迎敵平息戰亂，皇上十分高興，就封了他為定北大將軍，三日後開拔奔赴北疆。

    安平王老太妃一生只得這麼一個兒子，又早年喪夫，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聽說他要帶兵打仗，當即哭暈了過去，因為丈夫當年也是在與外族交戰中送了命，她是擔心悲劇重演。

    無奈安平王心意已定，再加上不能抗旨不尊，她只好接受了現實。

    因為擔心兒子出了意外斷了子嗣，娶妻已經來不及了，她也顧不上嫡妻進門一年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親自從王府挑了六個有宜男之相的丫頭，都給兒子做了通房。

    而且當夜就開始圓房，一夜兩個，在家的三夜都沒有空著，以期有個萬一也能留個後。

    安平王奔卦戰場兩個月後，居然真有兩個通房查出有了身孕，老太妃十分高興，不但賞了許多東西，還親自照料，承諾等正室進門就晉她們為妾。

    誰知半年後，卻等來了安平王遇難的消息，聽說為了不做俘虜，他縱馬從山崖上跳下去了，下面就是滔滔江水，從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戰馬也沒有半點蹤跡，尋找了三個月後朝廷宣告他為國捐軀。

    老太妃依然深受打擊一病不起，好在兩個尚未出生孫子讓她心裡多少有了念想，才沒有追隨兒子而去。

    皇上不但賞賜了大量的財物到安平王府，還宣布如果安平王的兩位通房能生下兒子，就立即封長子為安平王世子，不降等襲爵，依舊是郡王。

    後來那兩個通房都平安生下了孩子，一個兒子一個女兒，王府也算是有後了，承蒙皇上恩德，還能夠不降等襲爵。

    皇上也十分高興，在兩個孩子滿月那天，就封男孩為安平王世子，女孩為宣和縣主，還賞了許多東西。

    抱上孫子後，老太妃方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就壓下對兒子的思念，打起精神來撫養孫兒管理家業，基本上不再外出應酬。

    可她畢竟年紀大了，又受了打擊身體並不好，這麼大一個王府急需一位當家主母撐起府中事宜，就向皇上請旨，讓羅素馨小姐儘快嫁過來。

    誰知羅家父母卻不忍女兒將來守著牌位過一輩子，就找藉口一脫再脫。

    那年剛好東邊發生了大面積的旱災，好多莊稼顆粒無收，衣食無著的饑民到處奔波，隨時都可能生民亂。

    因為連年征戰國庫空虛，朝廷拿不出多少銀子和糧食賑災，關鍵時侯羅家挺身而出，替朝廷解了困。

    為了女兒他們居然把田莊上當年的收成都捐了出來，聽說存糧都捐空了，還捐了一半家產用於賑災，目的只有一個，能夠讓女兒與安平王府退親。

    朝廷十分為難，最後決定，只要羅家能夠說服老太妃退親，朝廷不干涉。本來這種為國捐軀的將領，未婚妻必須抱著牌位嫁過去終身守節，死後掙一座牌坊。

    開始老太妃死活不同意，她身體不好，這個家中需要有一位的聰明能幹的王妃理事，她的兩個未出生的孫兒也需要一位出身高貴教養良好的嫡母來教導養育。

    可她拗不過羅夫人的苦苦哀求，她甚至下跪求老太妃給自己的女兒指一條生路。

    老太妃又生氣又不忍，再加上有皇后娘娘規勸，她還答應退親後，冊封兩位生養兒女有功的通房為側妃，讓老夫人的孫子有一個好的出身。

    老太妃一看羅家鐵了心要退親，勉強結親只能結仇，孫子孫女的生母如果封了側妃，他們都和嫡出差不多了，將來身份要高的多，真的真拗了皇上和皇后的心意，將來對王府和孫子的前途也不利，權衡之下就同意了。

    兩家很快解除了親事，羅素馨也很快另許了人家，如今已經成親生子夫唱婦隨，再也不用守著牌位苦熬歲月。

    老太妃無奈接受了現實，帶著孫子孫女關起門來過日子，那兩個孩子四歲多，只差了不到十天，簡直就跟雙胞胎一樣，都是聰明健康的孩子，又有帝後護著，安平王府的日子還過得不錯。

    那兩位側妃被老太妃教導的還不錯，另四位通房還剩下兩位，也都晉了姨娘，幫著管理家業，沒有了男人也就不用爭風吃醋了，安平王府倒也一團和氣。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也不需再瞞著喬蘿，陳夫人也不管女兒能不能聽，統統地講給她。

    又氣憤地說：「本來人家安安生生過日子，孫子孫女雙全，日子過的挺好，老太妃也沒想著給兒子娶一個抱著牌位成親的正妃回來，這件事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誰知他狠毒無情至此，為了讓皇上放下對他的芥蒂，為了不讓你比喬珠好過，居然生出了這樣的心思！簡直枉為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