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進宮

    老夫人閉目養神了一會，又開始強調各種注意事項和主子的喜好，喬蘿雖然已經聽了好多遍，還是耐著性子認真地聽著。

    老夫人神色平和，什麼情緒也看不出，喬蘿還是細心地感愛到她看向喬珠的眼神和看自己是不同的。

    一個透著真心的喜愛，一個完全故作親和，再想到喬珠剛才在長平侯面前的愛嬌隨意，心情沉重而疑慮重重，也越發小心謹慎。

    因為她直覺，她若是在宮中不小心招來什麼禍患，是絕對沒有人相護的，說不定第一時間被推出去做替罪羊。

    大約有三刻鐘的時間，馬車停了下來，老夫人輕聲說：「到了，整整衣服再下車，下車以後不允許有任何失儀的地方。」

    兩人輕聲應了，為了這次進宮的，今早的朝食每人只吃了兩個雞蛋和一個蘋果，既耐飢又不容易口渴，然後就不許再吃喝，以防不停地想淨手。

    馬車停穩了，吉安爬了上來，從壁廂中拿出只有酒盅大小的三個茶杯，提起溫在熏籠上的茶壺，又一人斟了一杯，喬蘿心想，這麼一小口也只能潤潤嗓子罷了。

    老夫人拿起一隻喝光了，然後說：「每人只有這麼點，也只能潤潤嗓了，免得等會說話時口舌發乾。」

    喬珠也搶著說：「妹妹是第一次進宮，你記住了，等會就是娘娘賞了茶喝，也只能嘗嘗味道就好，千萬不能真喝，否則不停去淨房，實在很失儀的。」

    喬蘿心想也是，就恭敬地道了謝，三個人各自整理了衣物鬢髮，方才在丫頭的攙扶下了馬車，站在宮門前的小廣場上。

    喬蘿好奇地抬起頭看著高大巍峨的宮牆和朱漆的宮門，還有門口盔甲齊全威風凜凜的禁軍，這都是前世電視和電影上才能看到的場景呀。

    老夫人輕咳一聲，喬蘿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趕緊垂下頭。

    喬珠掩口輕笑：「妹妹是第一次進宮，還沒有見過這些，當然很好奇，現在宮外倒還罷了，等會進了宮門可要小心點，千萬不能四處張望，否則就是大不敬。」

    喬蘿想起她第一次進宮時出的丑，咬著嘴唇忍住笑，點頭應是，老夫人顯然也想起那遭事，尷尬地說：「好了，姑娘家在外少說話，這些我都給阿蘿講過了，咱們快走吧。

    阿蘿你記住了，這是西泰門，是內外命婦出入的宮門，宮中除了太后和皇后能走中平門，其餘內外命婦出入只能走西泰門。」

    喬蘿點頭應了，其實她早就學過，宮中一共有三個坐北朝南的正門，一個是位於正中間的中平門，平時幾乎不開啟，只有太上皇、皇上、太子和太后、皇后能出入，這些人出殯和皇后大婚也走的是中平門。

    中平門東邊是東和門，是文武大臣、皇子皇孫、宗親勛貴和參加殿試的進士出入的大門，西邊就是西泰門，內外命婦出入的宮門，直接通往後宮。

    管事上前遞上侯府的牌子，兩人一左一右跟著老夫人順利地進了宮門，早有管事宮女在此等著，老夫人塞了一個荷包，她立即笑著道了謝，領著她們往前走。

    喬蘿和喬珠都腰背挺直神色平和目不斜視，邁著輕柔的蓮步不疾不徐地跟在老夫人兩側。

    老夫人沒想到喬蘿第一次進宮就如此從容優雅，比有些矯柔做作的喬珠看著大方多了，既鬆了一口氣，又有些不是滋味。

    宮牆深深，宮室巍峨，處處雕欄玉砌富麗堂皇，喬蘿雖然見慣現代繁華，卻還是被這極致的繁華富貴景象驚艷到了。

    大約走了有半個小時，前面的管事宮女停了下來，禮數周全地說：「老夫人請稍等，奴婢去稟報皇后娘娘！」

    老夫人帶著她們斂首站在丹墀，輕風吹來，裙裾搖曳，宮牆柳也輕輕擺動，不知是哪裡的落花輕輕地飄過來，這是皇后娘娘的朝陽殿，聽說後宮最大最華麗的宮殿，歷代皇后娘娘專用的宮室。

    她卻發現老夫人神色有些悽然，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老夫人是前朝太子的嫡長女，這裡以前住的就是她嫡親的祖母前朝常皇后，聽說她是常皇后唯一的嫡親孫女，極得常皇后寵愛，在天真懵懂的時候，曾是這座宮殿的最金貴最討喜的寶貝。

    如果不出意外她的父親繼了位，這裡住的就是她的母親，她很可能在這裡長大並自由出入，如今卻要以一個外命婦的身份恭敬謹慎地等在外面，心情之複雜悲悽可想而知。

    物是人非事事休，面對此等情景，誰都要緬懷一番吧。

    喬蘿忽然又想到，她的名冊也報上去參加聘選了，也不知選上沒有，她會被配給什麼樣的男子，地位肯定是不容質疑，誰知道人品性情如何？

    又覺得自己得隴望蜀了，不是說好了，只要沒了性命危險，只要能夠平安終老，管他嫁給誰呢，反正又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事。

    這其中起主要作用的，莫過於皇后娘娘，如果今天表現的好一些，討了她的歡心，是不是結果相對能好一些，不至於太過不堪呢？

    以前宋嬤嬤說過，皇后娘娘封號嘉寧，是國子監祭酒駱仁的嫡長女，文宗陳明威的原配嫡妻，是一位端莊平和，手腕高超之人，主持後宮多年，嫡長子已封太子，嫡次子封齊王，還有一個女兒承歡膝下，地位穩如泰山。

    喬蘿心想，後宮有一大群嬪妃不說，還有不肯放權的婆婆霍太后，還有無子守寡的皇嫂霍皇后，人家還是嫡親的姑侄倆，嘉寧皇后能在後宮傾軋中取得成功，心智毅力和手腕絕對不凡。

    她也絕對不會被表面上的東西所蒙蔽，老夫人今天刻意把喬珠打扮得端莊文雅，說不定會適得其反呢。

    越是心思複雜的人越喜歡簡單的人和事，說不定自己一付年幼單純的樣子反倒對了她的胃口。

    她打定主意，在管事宮女再次出來的時候，以最佳的儀態走進了東偏殿，這是歷代皇后娘娘接見外命婦的地方。

    裡面果真富麗堂皇無與倫比，喬蘿跪下去的時候暗想，也不知接見內命婦的正殿華麗成什麼樣子？

    只可惜，宮室再華麗，每天在那裡接見丈夫的鶯鶯燕燕，還要做出姐妹和樂的樣子，心裡怕是如同黃蓮浸醋一般又酸又苦。

    嘉寧皇后是一位端莊華麗的宮裝麗人，年近四旬，表面上富態尊貴，笑的十分中正平和儀態良好，看不出任何情緒，喬蘿忽然想到，文宗皇帝從血親上來說不是祖父的表弟嗎？

    那祖母就是嘉寧皇后的表嫂了，嘉寧皇后也是她祖母輩的親戚呢，那麼她如果選入宗室，輩份差的這麼大，還有血緣關係，能給配給什麼人？

    表哥還好些，可千萬別是表叔什麼的，也太噁心了。

    嘉寧皇后賜老夫人落了座，打量著眼前兩個妙齡女子，如何能不明白老夫人的用心，雖然不知侯府為何要如此打壓嫡女抬高庶女，還是叫她們都上前來。

    端詳一番後笑著說：「這位就是正月進宮朝賀的喬珠小姐吧？都說女大十八變，果真如此，幾個月不見，不但長高了，也變得更漂亮了。」

    喬珠十分歡喜，努力做出謙遜的樣子，含羞說：「皇后娘娘過獎了。」

    嘉寧皇后卻不再和她糾纏，而是揮手招來喬蘿，喬蘿行了禮淺笑嫣然，嘴角兩個酒窩分外甜美。

    嘉寧皇后愣了一下，打量一番，又拉起她的手摸了摸笑著說：「真是一個討喜的好孩子，說起來也是高祖爺的血脈，陛下和本宮的孫輩，不給個厚禮都說不過去。

    去，把本宮年輕時戴的那匣子首飾拿出來，都是些喜慶鮮亮的，倒是適合阿蘿小姐，第一次見面，多給些也是應該的。」

    一旁的宮女聞言進去，一個捧著深紅描金的雕花彩繪匣子出來，應該是單獨賞給喬蘿的首飾。

    另一個捧了托盤，上面放著兩份一模一樣的表禮，這應該是皇后給她們的表禮。

    整整一匣子當朝皇后贈的首飾，喬蘿簡直要受寵若驚，想到喬珠第一次進宮時的失禮，喬蘿都不敢看老夫人的神色。

    皇后娘娘拉她坐在身旁，笑著問：「聽說你自幼在田莊上長大，卻從容大方不比京中長大的貴女差，對本宮說說是何原因？」

    喬蘿有些受寵若驚，甜甜一笑說：「皇后娘娘剛不是說了，臣女也算是高祖爺的血脈，哪怕長在民間，也不會落於低微。

    而且祖母對我十分疼愛，當年派去在莊子上服侍的人不但照顧入微，還從年幼時就以高門貴女的身份從嚴教養，所以臣女雖然在田莊上長大，卻和真正的鄉野女子是不同的。」

    嘉寧皇后滿意地點點頭：「老夫人，你這個孫女著實不錯，比本宮的女兒懂事多了，以後沒事常帶進宮陪本宮說說話。」

    老夫人神色複雜又受寵若驚地行禮道謝，一旁的宮女體恤地上前輕聲問：「娘娘可是倦了？」

    嘉寧皇后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本宮雖然年輕幾歲，精力卻還不如老夫人。」

    老夫人起身告辭：「娘娘日理萬機，不比臣婦坐享清福，自然耗費心神，臣婦不敢再打擾娘娘，還請您保重身體，方是萬民和後宮之福，臣婦這就帶孫女告辭了。」

    三人上前行禮，嘉寧皇后點點頭，約定以後有空再召見，讓人送她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