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逐出家門

    那天賀紅英過四十八歲生辰，田有餘發現妻子真的老了，兩人都已經年近半百了。

    他們從七八歲就一起長大，原來已經相處四十年了！細想起來，他以為伊若水是真愛，卻才發現，原來自己現在更離不開的是形同陌路已經十年的妻子。

    但是那種歲月沉澱下來的祥和安寧從容沉穩的氣質，卻讓她有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他不僅記起了她年少時的青春美麗，也記起了兩人青梅竹馬的情意。

    她的老去不但沒有消減她的魅力，反而讓他更親切更心安更離不開，三十年了，他們已經是親人了。

    他幾乎無法想像，這十年自己只一心迷戀愛妾，如果沒有妻子，這個家會變成什麼樣子？忽然心裡滿是愧疚和感動。

    一但相通了，他也終於清楚地看到了妻妾仇怨中自己的錯誤。

    妻子對伊若水的恨意，何嘗不是因為自己違背誓言移情別戀的結果？

    雖然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當初情投意合時，自己也曾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卻不但移情別戀，還忽然之間對妻子情份全無棄之若敝，她怎能不妒不恨？

    何況伊若水還是她救回來的，細究起來是她恩將仇報搶了恩人的丈夫，可這些年對恩人卻只有無盡的恨意和詆毀，從沒念及過她的恩情。

    想通之後，心裡全是對妻子的愧疚和自責，還有對伊若水的失望。

    他克制住心頭的怒氣，一字一頓地對伊若水說：「你進門後這十年，我幾乎再未踏進她的房間，她獨守了十年的空房，就算她做錯了事，這個懲罰還不夠嗎？

    何況她對你還有仗義相助之情，就算做錯了什麼，也大不了恩怨抵消罷了，用得著恨之入骨嗎？

    這十年我把什麼都給了你，卻從未關心過她半個字，甚至她生病了我都沒去看過，三天兩頭給你買東西，卻給她連一根線頭也沒買過，十年來第一次給她買一件生辰禮，你就這麼容不下嗎？

    還有，她是我三個兒女的母親，五個孫子的祖母，請你不要出言相辱，否則置我的兒孫於何種地步？」

    伊若水氣的兩隻手都顫起來，幾乎暈了過去，田有餘發泄了怒氣之後終究還是不忍，想想她也確實可憐，就趕緊請了大夫給她調理身體，又是賠罪又是好言哄勸。

    甚至還賣了珍藏多年兩幅字畫，不但給她另買了昂貴的首飾，還給了她一筆銀子傍身，只希望息事寧人，以後安生過日子，這十年，他實在受夠了折騰。

    伊若水卻似是想通了，居然變得安靜起來，不再生事流淚訴委屈，而且還不時去前面轉轉，一付想和大家親近的樣子，田有餘還以為她真的想通了，也就放下心來。

    以後再不用夾在愛妾和親人之間受夾板器，他又高興又欣慰，還打算慢慢說服了家裡人接受愛妾，以後和睦相處。

    卻沒想到伊若水已經對全家人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還非常惡毒地把目光盯上了田思齊剛幾個月大幼子，因為他最得田有餘的喜愛。

    可是那個孩子太小，身邊從沒離過人照顧，也很少能碰到，她根本就接近不了，就打算朝幾個大一點的孩子下手。

    她發覺孩子們比較喜歡去池塘邊餵魚，就暗自做好了打算，田家孩子多，池塘全部用木欄圍了起來，又因為並沒有太多的家奴，幾個孩子也大了，所以就經常自己過來玩，並沒有人跟著，她覺得這是最容易下手的地方。

    她就故意裝作已經想通的樣子不再生事，還做出一付想努力和大家搞好關係的樣子，極好地麻痹了田有餘，讓他半點疑心也無。

    她裝作看魚的樣子常去池塘邊轉悠，終於被她等到了機會，今天是休沐日，幾個孩子午睡起來沒事，就又來到池塘邊看魚，幾個婆子在周圍做活，估計都不會鳧水，周圍再沒有人。

    只要把那個幾個小賤種抱起來扔下去，等人發現早就沒救了，而且一共三個在這裡，最好都扔下去，讓田家斷子絕孫。

    三個孩子倚著欄杆，手裡拿著魚食，玩的正高興，伊若水裝作搭話的樣子過來了，她選擇沖年齡最小個子最矮又離她最近的欣蘭下手，左右一看沒人，她立即從後院抱起欣蘭就扔了下去。

    兩個大孩子嚇得大聲喊叫，田慕賢的長子澤文趕緊把妹妹護在身後，伊若水抱住他也想往水裡扔，可是他已經十歲，不但個頭高，還自幼跟著父親習武，伊若水不但沒能如願，還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旁邊的幾個婆子大驚失色，一邊往過跑，一邊大聲喊人，剛好路過此處蕙心立即飛奔過來。

    她喝令幾個婆子抓住伊若水，讓幾個孩子速去叫人，自己就撲通跳了下去，婆子們嚇壞了，卻又不會水，只好兩個人牢牢抓住伊若水，剩下一個跑去叫人。

    幸好池塘水不深，這會還不太冷，蕙心的泳技尚可，沒多久就把欣蘭撈了上來，可惜已經沒有了氣息，等到田老太太等人趕到，蕙心以來小欣蘭已經去了，正撕心裂肺地哭著，於是現場一片悲慘和混亂。

    當時並沒有人想到去陳家報信，還是陳海生剛好有事經過，這才趕緊去告訴陳蘿，所以小欣蘭才幸運地被救了下來。

    伊若水倒也不隱瞞，全部說出了實情，然後咬牙切齒地瞪著賀紅英：「就是我做的，我恨你們，恨你們全家，我就是盼著田家斷子絕孫！

    你們要怪就怪這個惡毒的老賤人，都是她害死我的孩兒，害的我不能生養，所以我才要報復！」

    田老太爺和田老太太氣得當即令人堵了嘴要把她亂棍打死，田有餘聽到實情後又氣憤又傷心又羞愧，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美麗柔弱委曲求全的愛妾會做出這種事。

    她實在太絕情太惡毒了，居然還想害死田家所有的孩子，如果不是文澤機靈逃脫了，如果不是蕙心恰好經過，如果不是陳蘿會那種奇怪的救人方法，今天不但小欣蘭不能活，還不知要害幾個孩子。

    所謂自做孽不可活，他自知這一次伊若水是絕不會能留下了，就是送到官府也是死路一條，卻也不願意眼看著她被活活打死，也沒臉替她講情，心情十分的矛盾。

    賀紅英卻淡淡說：「也是我當年做事太過手狠，所以活該有這麼一劫，幸好祖宗庇護，終究沒有釀成大錯。既然欣蘭已經沒事，就放她一條生路吧，就當一命還了一命。」

    又轉過頭去伊若水說：「你只記恨別人，為何不想想你是如何進的田家門？又是如何跟了老爺的？

    算了吧，當初是我帶你進的田家，如今也把你好好地送出去，我救過你，也害過你，再救你一次，無論如何都不再欠你的，你好自為之吧！」

    正欲惡毒咒罵的伊若水聞言愣住了，垂下頭再不言語。

    田有餘感激地看著妻子不語，老兩口互看了一眼，無奈點頭應了，若不是氣極，他們也不想造殺孽。

    田家終究沒有做的太絕，請大夫給她治了傷，又給了二百兩銀子，准許她停留一天收拾衣物，明天朝食後即離開，從此生死再不相干。

    田老太太又派了兩個厲害的婆子先搜檢了伊若水的屋子，除了穿過衣物，其餘東西都不許帶走，首飾等物也全收了，只給了幾件不值錢的銀釵之類的用來挽發，又一直盯著她收拾東西，她擔心兒子心軟私下偷偷塞銀票。

    她知道這些年兒子給這個毒婦的私贈極豐，能饒過她的性命已是額外開恩，再給二百兩銀子謀生已是為了積德行善，還能許她帶著田家的財物去外面過自在瀟灑的日子？

    事情處理完了，眾人方才想起問蕙心為何會鳧水，陳蘿這才說了在莊子上的時候陸教習教她們學習鳧水一事，已經瞞不住了，剛好過了明路，以後就不用偷偷摸摸了，反正這門技藝今天派上了大用場，不但沒人怪罪她們，還會慶幸的。

    果然大家聽了都誇讚幸好陳蘿想的周到，否則今日就要釀成大禍，陳蘿堅拒了田家的大禮，只說是應該的。

    賀紅英又問陳蘿在哪學的那種奇怪卻很有用的救人方法，陳蘿也推到了陸教習身上，又講了其中原理。

    大家嘖嘖稱奇，連贊陸教習好本事，小欣蘭好福氣，今日才能遇難呈祥，田老太太立即吩咐給陸教習備份厚禮，讓賀紅英領著欣蘭的父母親自送去道謝。

    剛才小欣蘭脫離危險，大夫正診治時，陳蘿已經偷偷和陸無雙通過氣了，自然不會穿幫。

    阿璇早就過來了，只是到處兵荒馬亂沒人顧上她，陳蘿謝絕了田家人留飯，兩人回到陳家，加上秦嬤嬤和陸教習四個人一起用飯。

    今天休沐，陳蘿想和溫樺好不容易才回一次家，吃過飯就把阿璇送走了，約定從莊子上回來再見。

    阿璇真正見識了妻妾之爭的恐怖和慘烈，原以為只是爭風吃醋的小事，卻沒想到居然成了不死不休禍及親人的深仇大恨。

    她第一次正視了這個問題，也下決心用心調養好身子，儘快生下嫡子，伊若水雖然讓她痛恨，卻也讓她明白了丈夫永遠沒有兒子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