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泄秘

    中秋節過後，賀紅英如約請來了給自家幾個孫子啟蒙的夫子，又在外院收拾了幾間屋子用來上課。

    夫子姓劉，帶著小廝住在授課室旁邊，每天上午教田家幾個年幼的孩子蒙學，下午就按照陳蘿她們以前的進度教授兩個小時的子史經集，還加上了一些關於六藝的常識性問題。

    陳蘿就更忙了，除了上課她還要教阿璇和蕙心保養駐顏之術，除了不熬夜，簡直讓她感覺就象到了前世的高三時期。

    授課室雖然前院，但她們每天上課並不從大門出入，而是從兩家圍牆上開的小門直接進田家內院，然後穿過垂花門去外院上課，每天都要從田家內院走一趟。

    因此又不時碰到那個差不多快要被她遺忘的小妾伊若水，仍是一付委屈柔弱欲語還休的白蓮花模樣，陳蘿見了面點個頭就匆匆離開，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可是她不招惹別人不等於別人不招惹她，這不她點個頭就要拉著阿璇快速離開，伊若水卻風擺楊柳一般上來行了禮，委委屈屈地說：「妾身有事想要和表姑娘說，為何表姑娘總躲著妾身？」

    陳蘿受不了她一口一個妾身的，又不想招惹這等人，就給阿璇使個眼色，方才耐著性子說：「伊姨娘多心了，我只是急著上課，沒那個閒功夫罷了。姨娘有事就快說吧，遲到了可要被先生打手心的。」

    阿璇明白她的意思，是讓她去搬蕙心這個救兵，田有餘的面子總在那擱著，她們不好做的太過，但蕙心卻從來不怕伊若水。

    一向見了她就跟看見一隻蒼蠅似的恨不得一把拍死，甚至巴不得生個事找個茬替娘親出氣，伊若水在田有餘面前挑唆幾回不大有用，見了蕙心只有繞道的份兒，請她來救駕再合適不過了。

    伊若水卻怯怯地說：「妾身聽紅綾那丫頭給別人說陳家的莊子有多好，你們在莊子上玩的有多盡興。妾身自知身份低賤，沒法跟姑娘們比，可總比那些丫頭高几分嗎？

    那些丫頭們都能去，想必妾身也去得，表姑娘以後若去莊子上能不能帶上妾身？妾身一個親人也沒有，老爺又忙著庶務，膝下更沒有兒女解悶，每日很是無聊的慌呢。」

    說完滿懷信心期期艾艾地看著陳蘿，一付我如此通情達理又如此可憐無依，你不答應簡直天理難容的樣子。

    陳蘿簡直都要笑出聲來，還真有人覺得世上人人都欠她的，都應該同情她可憐她答應她的所有要求，否則就是心腸歹毒涼薄無情。

    而她所有的要求都是不得已沒辦法被逼的，都應該被世人無底線的同情和原諒，否則就是刻薄自私沒有人性。

    就象賀紅英好心救了她收留她，到頭來卻被她搶了丈夫毀了幸福一樣，她反而覺得賀紅英善妒心狠不容人呢。

    陳蘿忍著噁心，露出一臉天真乖巧的樣子：「對不起呢伊姨娘，我們去莊子上是上課，不是去遊玩，因為城裡那些天實在太熱了，姨娘沒見禮儀嬤嬤和教習也跟著去了？夫子人雖沒去，卻布置了一大堆功課呢，我們每天都很用功呢，只是閒下來才玩一會。

    姨娘年近三十，年齡太大了，也學不會，學了也沒用。至於那些丫頭，帶她們去是侍候人的，可不敢要姨娘侍候我們，姨娘又不上課，又不侍候人，你去做什麼？對不起，我上課去了，姨娘請便！」

    說完轉身施施然走了，伊若水愣了一下，恨恨地盯著陳蘿的背影，滿心憤懣，一向只有她在老爺面前嘲笑夫人年老色衰的份上，何時自己在別人眼裡年齡也大了！什麼年近三十，她有那麼老嗎？

    卻看到阿璇帶著蕙心過來，趕緊裝作委屈的樣子低頭快步離去，這幾年她在蕙心手裡就沒占過便宜，惹不起還不如先躲著，橫豎她要不了多長時間就要嫁人了。

    蕙心追上陳蘿，著急地問：「怎麼呢？沒事吧？那個賤女人又跟你過不去了？」

    陳蘿撲哧一笑，把她倆拉到一邊，繪聲繪色的學了一遍剛才的情景，蕙心冷哼一聲：「真當她是誰，簡直不知羞恥為何物。」

    然後又說了一件事，中秋節的時候，陳蘿特意在家裡設了團圓宴招待大家，田家所有的人都去了，大家賓主盡歡興致極高，雖然田有餘沒等賞月結束就藉口酒喝多了離開，也沒有影響大家的情緒，也是從那晚陳蘿發現賀紅英是真的不在乎這個丈夫了。

    蕙心是個促狹鬼，因為伊若水老在父親面前挑唆生事，就恩威兼施把她的丫頭收為己用，讓她聽到什麼消息提前給自己透個信，做的好有重賞，否則就找個差錯打了板子賣出去。

    幾年前，賀紅英的一個丫頭被伊若水收買，卻被蕙心發現了，當時她才十二歲，就趁著長輩不在，設了圈套說那丫頭偷東西，令人打了十大板子，把那個十六歲的丫頭賤賣給一個五十歲的屠夫為繼室，等到家人回來木已成舟。

    她一向是被全家人無底線寵溺的那個，田有餘對她是又寵又怕又無可奈何，伊若水在她手裡吃虧無數，家裡的丫頭更是沒有不怕她的。果然伊若水的丫頭中秋節後的第二天大清早，就悄悄來找蕙心。

    田有餘當夜回去後，伊若水又哭又訴的，說她跟了老爺這麼多年，全家不把她當回事也就算了，連一個遠道投奔而來的孤女都不把她當人看。

    去莊子上遊玩避暑不帶上她，中秋家宴就只把她一個孤零零的留下來，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老太爺和老夫人縱容她也就是罷了，老爺身為長輩也不知道壓制她一點，讓一個依傍田家生活的孤女也這麼猖狂。

    還說田家對她也太縱容了，比對正經的小姐還好，上次大爺去越州辦差，小姐都沒去，表小姐卻千里迢迢跟著去遊山玩水，路上不知花費了大爺多少銀兩，讓大爺操了多少心。

    雖然她還是個孩子，卻也應該遵守男女大防，這麼不知忌諱毀了大爺的名聲怎麼辦？

    她在越州還買了那麼多東西到處送人，聽說夫人和小姐身邊幾個大丫頭都沒落下，卻單單把她這個姨娘忘了，她雖不是正經的主子，但總比奴才高貴，表小姐三番五次打她的臉，讓她在田家怎麼活的下去。

    然後田有餘就好言相勸，說表小姐身份不同，不是一般的孤女，祖上曾對田家有大恩，田家敬著她是應該的，去莊子和設宴她當然想讓誰去就讓誰去，他雖是長輩也不好插手。

    還說她去越州是有要事，並非去遊玩，伊若水一再追問何事，田有餘只說去找人，然後再沒有說什麼，後來又承諾給她買首飾做新衣服，才哄了過去。

    陳蘿聽了又氣憤又擔心，伊若水根本不值得她上心，關鍵是田有餘，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輕易泄露，去越州找喬楠的事更是要絕對保密，可他卻隨口就象伊若水透露了不少重要的信息。

    伊若水本就心思細膩愛惹事生非，又對自己和蕙心極為不滿，若是她留了心，發現自己的身份根本不是什麼表小姐，再枕頭風一次次吹著，從田有餘嘴裡套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那就麻煩大了。

    以她的狡詐一定要懷疑，既然是堂堂的長平侯府大小姐，為何不回侯府，卻要以表小姐的身份依附田家生活？肯定要藉機要脅生出什麼事來，或者提什麼過份的要求，要是達不到她的要求，她把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如何是好？

    田有餘看著精明能幹見多識廣，卻被這個蛇蠍美人拿捏住了，甚至不惜做出違反原則的事，從邢州逃出來後，可是他親自下的封口令，嚴令陳蘿的真實身份和經歷不得對任何人提起，可首先犯錯的卻是他。

    一時心裡七上八下的，蕙心和阿璇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幾個人耐著性子聽完了先生講課，就直接來到陳家的採蓮台上發呆。

    田有餘再怎麼也是長輩，她們幾個晚輩總不能直接去對他說，讓他以後不要該說的不該說的全對小妾說，可如果告訴田家二老或者賀紅英的話，又要鬧出矛盾來惹的大家都不愉快。

    田有餘雖在女色上有些糊塗，但還是很精明能幹的，無論幫助陳蘿從邢州的莊子上逃出來，還是給她們幾個改變身份，他都辦的乾淨利落，若是為了一個小妾幾句閒言去找他的麻煩，陳蘿還真做不出來。

    可伊若水明顯地對陳蘿的身份起了疑心，這個多事的女人肯定要想盡辦法套她的話，如果不告誡田有餘，他今天透句口風，明天說露嘴一句話，總有一天伊若水會得知實情的，到時這個女人還不知要生出什麼事。

    最後，還是陳蘿想出了一個主意。

    幾天後，田慕賢裝作有要事向父親匯報的樣子，說他的長隨聽到家中有奴才在嚼舌頭，說是表小姐來歷不凡，主子們都很敬著她呢，還說她去越州不是跟著去遊玩，而是去找人，求父親出面查查是誰泄的秘，千萬不能暴露陳蘿的身份。

    田有餘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當即老臉就紅了，只說讓田慕賢不要再管這件事，也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他自會解決好的，讓他放心在外做事，不要為家務分心。

    陳蘿方才放下心來，只要不傷及田有餘的臉面，又讓他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