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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鳳頭簪

2023-09-24 20:57:10 作者: 西西
    中秋節前夕,八月十二日,田慕賢傍晚時分居然帶了程小四過來,陳蘿先是一驚,後來見他面有喜色,人也高了胖了,想必主僕幾個日子過的不錯,方才放下心來。

    程小四倒頭就拜,起身後說:「小公子在那邊一切安好,還請小姐放心,

    原來是喬楠讓他送信過來,兩人約好每半年通一封信,喬楠卻執意要在中秋節前送封信過來問候姐姐,程小四是一路騎馬來的,帶不了多餘的東西,只帶了幾樣小禮物裝在盒子裡,還有一付畫軸。

    陳蘿打開畫軸,是一個溫婉可親的中年婦人,輪廓柔美,五官秀麗,家常的簡單衣飾,眼神溫柔親切滿含愛意,只是形容消瘦病弱令人憂心,陳蘿心裡一跳,隱隱猜到她是誰。

    程小四乖巧,連忙說:「公子說小姐看見了,自然知道這個人是誰。」

    陳蘿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也確信了自己的猜測,她定是自己和喬楠的生身母親,喬楠憐惜自己不知生母模樣,才畫下來讓程小四帶過來,卻又不想讓程小四知道實情,所以才這樣說。

    他真是個細心的孩子,不過寥寥一面,就畫的形神俱備,小小年紀畫功實在了得。只是這付畫還是不要讓嬤嬤看到,她若看到母親消瘦病弱,怕是又要擔心難過的寢食難安,她年紀大了,還是少操心為好。

    陳蘿又戀戀不捨地看了一會,心裡覺得親切無比,難怪嬤嬤說自己和喬楠更象父親喬奉天,確實如此,他們姐弟倆和生母只有三四分相象,剩下那六七分,當然象生父喬奉天了。

    楠木盒裡裝著一枚小巧精美的田黃石印章和一隻白玉鳳頭簪,田黃石印章上面雕著四個小篆字「喬蘿楠印」,陳蘿有些不解。

    程小四解釋說,公子年紀雖小卻精於纂刻,印章是他自己刻的,總共有兩枚一模一樣的,姐弟倆一人一枚,其意為「喬蘿和喬楠的印章」,以後姐弟倆所有私下的通信往來,都要加蓋這枚印章以辨真假。

    鳳頭簪玉質潔白無暇溫潤滑膩,應該是上好的羊脂玉,雕工更是極為精美細膩,一看就價值不菲,倒和陸無雙送她的鳳羽鐲能配成一套。

    雖然不懂行情,陳蘿也看出印章和鳳釵價值不菲,心裡有些嗔意,她走時雖給喬楠留了三千兩銀票,但那是讓他自己用的,他卻花這麼多的心思和財力給她送禮物。她們是嫡親的姐弟,還講究這個不成?

    程小四看出她的心思,連忙解釋:「小姐不要怪公子,他偶然間淘到了這塊田黃石的玉料,又是自己刻的,因此花費並不多。這隻鳳頭簪的來歷小公子說信上寫明了,小姐看後就可知道。」

    陳蘿急著看信,就打發他下去歇息用飯,等她閒了再叫他過來問話。

    信寫的很厚實,陳蘿迫不及待拆開,看了幾行放下心來。

    喬楠說成夫子之家是真正的書香門第,父子倆都是人品端方高潔的飽學之士,他們稱成夫子為夫子,成老夫子為老夫子,是他們父子倆共同的學生。

    成家家宅安寧與世無爭,女眷也賢淑和氣,對他照顧的十分周到親切,他在成家的生活比在侯府還要舒心。

    還特意提到他多了一個小師妹,成老夫子六歲的孫女成霜雪,是師兄成青藍的妹妹,今年也跟著他們一起啟蒙,她單純乖巧十分可愛,很聽他的話。

    陳蘿輕笑出聲,她分明感受到了青梅竹馬的氣息撲面而來。成家真不虧是書香門弟,女名霜雪,美人欺霜賽雪冰清玉潔,男名青藍,男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名字起的真好。

    喬楠幼時困在侯府深宅,家中沒有兄弟姐妹,也幾乎沒有親戚和同族的兄弟姐妹可以往來,照顧他的除了奴婢就是女眷,那些小廝又都唯唯諾諾不敢近前,從小連個玩伴也沒有。

    被送到甄士奇手中後,更是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陪伴他的就只有一個年長七歲的喬魚和不會說話的啞奴,簡直是太可憐了。

    現在到了成家,他才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家的溫暖,過上了有同窗有玩伴還有青梅竹馬的幸福生活,陳蘿由衷地為他高興,難怪他急著寫信,一是為了中秋節問候,二是為了有人分享他的快樂吧。

    喬楠說這幾個月,他的學業進步很快,與幾位同窗相處十分融洽和樂,又深得兩位夫子喜愛,成老夫子說他如果一直這麼用功,中舉是沒有問題的,還可惜他出身勛貴,將來要繼承侯爵,不然定可進士及第。

    還說他們師兄妹五個每逢休沐日都要一起外出感受市井百態,考察民情生計,或者遊玩山水賦詩作畫。

    回來後他們師兄弟四個寫日誌互相品評,小師妹就給他們張羅點心茶水,最後再由成老夫子指點批駁,他當真受益無窮,覺得自己以前簡直就是井底之蛙。

    通過考察民情生計,他才知道了普通人生活的不易,象程小四那樣的夥計和小二每日早起晚睡吆喝著,賠著笑臉好話說盡,一個月才賺五六百文錢。

    小商販風吹日曬東奔西跑賺錢養家,農戶累死累活一年也剛剛能得溫飽,工匠巧奪天工勞作不息卻依然是賤籍,有的人家一年的花銷甚至還不夠侯府一天的伙食費。

    他這個出身富貴的人還有什麼資格感嘆人生艱難,和他們相比讀書又能有多辛苦,不用功都說不過去,讓陳蘿心裡非常欣慰。

    喬楠又說他派魯辰去西南找喬魚,卻沒有任何結果,父親說他根本沒有見過喬魚,又問了一遍家奴守衛,都說那段時間根本沒有這麼一個人找侯爺,他就這麼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誰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喬楠說他心裡很難受,卻不相信喬魚出了什麼意外,他是個機靈謹慎的性子,身上當時還有一些財物,一般人也輕易不敢對長平侯府的人下手,說不定有什麼事耽誤了,卻也只能慢慢打聽了。

    陳蘿卻覺得喬魚出意外的可能性更大,他離開越州時已經十六七歲,本身又聰明謹慎,在越州幾年也算是見多識廣,如果沒有出意外,一定早就把信送到長平侯手裡,就算財物丟了,他就是討飯也早就到了西南將軍府,還能這麼長時間沒有音訊?

    可是喬楠這麼重視他,又和他相依為命幾年感情深厚,是絕不肯相信他出了意外,或者他也猜到了這個事實,只是不甘心罷了,除非以後證實確實如此。陳蘿不想他傷心,也就不打算說出自己的猜測。

    最後,喬楠說了鳳頭簪的來歷,原來是喬楠離開侯府時母親贈的東西,說擔心自己身體不好將來早早去了,見不到自己這個女兒,讓喬楠以後姐弟相見時轉交給姐姐,將來給她做嫁妝。

    喬楠每逢思念母親,就拿出來把玩,卻不幸被甄士奇發現,以替他保管為名騙了去。

    甄士奇死後他和啞奴遍找鳳頭簪不著,非常傷心自責,覺得對不住母親和姐姐,也就沒臉在姐姐面前提起,沒想到後來啞奴隨甄士奇的侄子回了江州後,卻在他妻子頭上發現了這根鳳頭簪。

    原來甄士奇當初拿這根簪子,只是為了奪走喬楠身上所有的財物好控制他,他身家豐厚,也沒把這根簪子放在心上,隨手放在給侄子的節禮中送到江州去了,難怪喬楠遍找不到。

    甄士奇的侄媳婦平時也沒有戴過這根簪子,只不過恰逢孝期,她沒有合適的首飾才戴了出來,卻剛好被啞奴發現了,就說明了實情,甄士奇的侄子人品不錯,也知道侯府的東西不是他能私藏的,就派人去越州還給了喬楠。

    喬楠說他細細清洗薰香,又在佛龕前供了三天三夜,去盡污晦之氣,方才派人給姐姐送來,讓她千萬收好,不要辜負母親的心意。

    陳蘿非常感動,拿起鳳頭簪細看一番,線條精晰流暢,造型細膩優美,看起來栩栩如生,且不說玉質細膩溫潤潔白無暇,單是雕工就極為精巧嫻熟不是凡品。

    在螺髻上試著插戴了一下,明明素淨無華沒有任何鑲嵌點綴,襯著黑鴉鴉的髮髻卻十分出彩奪目,艷壓一切金玉珠寶。

    也不知母親從哪得到的,或許也是她的母親傳給她的吧,陳蘿細細的摩挲把玩了一會,方才戀戀不捨地放回小巧精美的楠木雕花盒,然後和畫軸一起藏到了床頭的暗格里上好鎖。

    又看著時間還早,她又使人喚來了程小四過來問話,想再當面問問喬楠的情況,回信明天再寫好了,為了讓秦嬤嬤放心,就請她也一起聽著。

    她細細問了喬楠的衣食住行和日常學習,還有和同窗相處的情形,程小四能說會道,說的繪聲繪色,直聽得嬤嬤高興極了,隨手就賞了他一個上封。

    陳蘿也賞了他十兩銀子,不忍他一個人在路上過中秋節,就派和他相熟的陳滄和陳桑領些銀子好好陪他四處遊玩吃喝,等中秋節過後再返回,她順便準備一下送給喬楠的東西。

    他在那邊暫時銀兩充足,生活平順,也不缺什麼,騎馬也帶不了什麼東西,幸好有提前給喬楠做的針線活聊表心意。回信倒是寫的十分的厚實細緻,林林總總交待了許多,簡直恨不得拉喬楠過來耳提面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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